濕的石階的兩旁冉冉呈現出一道道溝壑。
孩子們揉着惺忪的睡眼,身着睡衣站在鎮子的角落裡。
似乎為了迎接黎明前即将升起的太陽般,各色奇異的光華畢現,石階上綿延着一道道黏液的光帶,仿佛一條條通向童話世界的銀光的大道。
“它們生性非常害羞,不喜歡被人看到,即使能看到它們,也至多不過一兩隻。
它們極少爬到鎮子裡來,通常它們隻爬到森林的人口處,便折回巢穴了。
”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您對SinghRay作品的什麼地方感興趣?”
她啜了一小口酒,聲音恢複了平靜,接着向我問道。
我眨了眨眼。
我的思緒還停留在想象中的石階上,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考慮了一會兒,我答道,“……我想應該是他撰寫的作品中所蘊涵的寓意,以及萦繞在他内心深處的孤獨的流浪感。
沒有比旅行藝術家更能打動如我一樣的男性讀者了。
早年,我也曾向往過做一名身在旅途的藝術家,後來明白了自己缺乏藝術細胞,所以,現在我隻能通過追随SinghRay的足迹來滿足早年的願望。
”
我自嘲地說完這句話,低沉地笑起來。
“寓意?您說吸引您的是SinghRay作品中的寓意,您覺得SinghRay的作品不夠真實嗎?”她認真地反問道。
我點了點頭:“嗯,他的作品宛如抽象畫。
比如《藍鳥》、《三個小妖精》、《銅麒麟》、《葡萄酒的沼澤》,這些作品都采用象征的手法描繪那些現實中并不存在的風景和動物,這是人們對他作出的定論,我似乎也這麼認為。
在撒手人寰前,他在哪兒度過了最後的時光?《漲潮的風景》一文又是在什麼背景下寫出來的?對這些問題業内持有不同的觀點,至今争論還在繼續。
在對他進行長期研究後,我得出了結論,那是因為他慣于采用非現實主義的寫法,而且對此深信不疑。
”
我熱心地向她解釋道。
她卻隻是含糊其辭地答道,“也許是吧,雖然我也覺得他的作品具有超現實主義特征。
”
“《漲潮的風景》也是?”
“是。
”
我們都沉默下來,将瓶中的殘酒斟入杯中。
“沒有哪部作品比這篇更為清晰。
隻要鎮上的人們讀過,大家立刻都能領會到。
”接着,她又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令我略微感到一絲不快,言外之意,像在指責我不過是個不知情的外鄉人罷了。
“在我的記憶裡,它們大批地聚集在一起的情景似乎隻出現過一次。
”
她的話裡充滿了孤獨。
“它們那樣傾巢而出的情景,在我的記憶中似乎是第一次見到。
不,或許很早以前也曾發生過,不過,人們傳說的也隻有那一次。
”
店裡稀稀落落的客人身影中,除了我和她以外,還坐着另外一對年邁的老夫婦,此刻,他們正安靜地,面無表情地互相說着什麼。
“到了夜裡,它們很快就會到來。
所有的蝸牛排起整齊的隊伍,成群結隊的,一個跟着一個爬過來。
傳說中的那場空襲,就是那場把這座小鎮、各處的城市,連同這塊大陸統統焚燒殆盡的大空襲……”
短短一瞬間,她默不作聲,随後她舔了舔嘴唇,接着說下去。
“那是一場凄慘無比的空襲,天空被炮火映得通紅,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穿梭而過。
”
她的眼光再次變得熾熱起來。
“你能想象出嗎?小鎮被蹂躏後,它們來了。
它們知道毀滅就發生在小鎮附近,或許它們正是為了通知人們毀滅迫近才來到的。
然後,它們攜手并肩迎着戰争的硝煙沖上去。
熱愛甯靜和黑暗的它們,在燃燒的烈焰中前行。
它們忍受着灼痛,痛苦不堪地翻滾着、蠕動着;它們背負着巨大的殼,彎曲的巨殼如火海中黑色的波浪,湧動翻轉,前撲後繼。
它們抱成一大團,長長的觸角直抵教堂的鐘。
那種景象實在觸目驚心!
“其實,是它們守護了這座小鎮。
它們用自己的身體抵擋了熾熱的火焰,鎮上人們儲存大米和麥子的倉庫、教堂、學校,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們的身體密密實實地覆蓋了。
它們用自己那厚重而濕潤的身體,完完全全地包裹着、覆蓋着這裡的一切,一聲不響地忍耐着。
從它們身體的黏液中散發出甜潤的香氣,和火焰燃燒的氣息融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