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
“我想在那裡,收容被抛棄的婦女和他們的孩子。
”
喬不驚訝。
最近除了那些女人之外,葛瑞絲艾拉很少談别的話題。
“那你拉丁美洲政治的崇高理想呢?”
“我愛上你了。
”
“所以呢?”
“所以你限制了我的行動能力。
”
他大笑。
“是嗎?”
“很嚴重呢。
”她微笑。
“有可能行得通的。
或許哪天我們甚至可以從中獲利,讓它成為世界各地的模範。
”
葛瑞絲艾拉以前夢想着土地改革,還有農民權利和财富公平分配。
她以前相信本質上的公平,而喬認為這個概念老早就不存在于地球了。
“我不曉得什麼是世界各地的模範。
”
“為什麼不可能呢?”她跟他說。
“一個公平的世界。
”她朝他潑泡泡,好顯示自己是半開玩笑的,但其實她很認真。
“你的意思是,每個人都能滿足自己生活所需,成天圍坐在一起唱歌,還有微笑?”
她把肥皂泡沫彈到他臉上。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一個美好的世界。
為什麼不可能?”
“真貪心。
”他說,舉起雙手。
“看看我們住的地方。
”
“可是你有回饞。
你去年把我們四分之一的錢捐給岡薩雷茲診所。
”
“他們救了我的命啊。
”
“前年你還蓋了那棟圖書館。
”
“這樣他們才能買我想讀的書啊。
”
“可是那裡頭所有的書都是西班牙文的。
”
“不然你以為我要怎麼學會西班牙文?”
她一腳翹在他肩膀上,用他的頭發搔着自己腳底外側的一塊癢處。
然後腳停在那兒,他吻了一下,再度發現自己又處于這種時刻,體驗到一種全然的甯靜狀态,難以想像天堂怎麼比得上——她的聲音在他耳邊,她的友誼在他口袋,她的腳在他肩上。
“我們可以做點好事,”她說,垂下視線。
“沒錯。
”他說。
“尤其我們經曆過這麼多不好的,”她輕聲說。
她看着自己胸部底下的肥皂泡沫,迷失在思緒中,整個人出神了。
看起來,她随時都會起身去拿毛巾。
“嘿,”他說。
她擡起眼皮。
“我們不是壞人。
或許我們也不是好人。
不曉得。
我隻知道我們都很害怕。
”
“誰很害怕?”她說。
“誰不害怕?整個世界都很害怕。
我們告訴自己說,我們相信這個神或那個神,相信這個來生或那個來生,或許我們真的相信,但同時我們又都想着,‘如果我們錯了呢?如果隻有這輩子呢?狗屎,那我最好給自己弄一棟大房子和一輛大車,還有一大堆漂亮的領帶夾跟珍珠握柄的手杖——’”
她大笑起來。
“‘——還有一個可以洗我屁股和腋下的廁所。
因為我需要這些東西。
’”說到這裡他也低聲笑了,但笑聲逐漸消失。
“‘不過,等一下,我相信上帝。
隻是為了安全起見。
不過我也相信貪婪。
隻是為了安全起見。
’”
“所以原來一切就是這樣——因為我們害怕?”
“我不知道一切是不是這麼回事,”他說。
“我隻知道我們都很害怕。
”
她撈起肥皂泡沫,像一條披巾似地圍在脖子上,然後點點頭。
“我希望能做點事情。
”
“我知道。
聽我說,你想救那些女人和他們的孩子?很好。
我就是愛你這點。
但有一些壞人,他們會想阻止那些女人逃離他們的掌握。
”
“我知道。
”她語調毫無起伏,等于是在告訴他:如果他以為她不曉得,那就太天真了。
“所以我需要你的幾個手下。
”
“幾個?”
“唔,先給我四個吧。
不過,我的愛人?”她朝他微笑。
“我要你手下最兇悍的。
”
也是在這一年,厄文·費吉斯局長的女兒蘿瑞塔回到了坦帕。
她父親陪着她下了火車,兩人緊挽着手臂。
蘿瑞塔全身從頭到腳都穿戴着黑色,好像在服喪,從厄文緊挽着她手臂的模樣看來,或許她真的在服喪。
厄文把她關在海德公園的家中,一整個秋天都沒人看見他們兩個。
厄文去洛杉矶接她時就請了假,回來後請假又繼續延長。
他太太帶着兒子搬出去了,鄰居說他們唯一聽到過從他們家傳出來的聲音,就是在祈禱。
不過也有人争辯說是在念經。
十月底他們走出屋子時,蘿瑞塔穿了一身白。
那天晚上,在一場五旬節教派的帳篷布道會上,她宣布她穿白色完全不是自己的決定,乃是耶稣基督的決定,而她的餘生将奉獻給耶稣的教誨。
那天晚上,在招潮蟹灣原的布道會帳篷裡,蘿瑞塔登上舞台,講述惡魔的酒精和海洛因和大麻導緻她堕入了罪惡世界,放縱的私通導緻賣淫,又導緻了更多的海洛因,以及那些罪孽又敗德的夜晚。
她知道耶稣不讓她記得那些夜晚,免得她羞愧得自殺。
但祂為什麼要她活下去?因為祂希望她向坦帕、聖彼得斯堡、薩拉索達、布瑞登頓的罪人們說出祂的真理。
如果祂覺得有必要,她要把這訊息傳遍佛羅裡達州,甚至傳遍全美國。
比起衆多曾站在布道會帳篷裡的講者,蘿瑞塔不同的是,她演講的内容沒有末日的火與硫磺。
她聲音從不提高,事實上,她的語調輕柔到很多信衆都得身體往前傾。
她偶爾會往旁邊看父親一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