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的邀請。
”蘇長衫搖頭:“辰妃要害君無意,最合理的解釋,便是要對付君貴妃——她既已集三千寵愛在一身,榮寵正盛,實在沒有必要铤而走險,去加害一個不得寵的妃子。
”
他的話毫不留情,卻如刀般剖析事實。
“讓一個三十年沒有說過謊的老人,接連兩次說謊,而且是嫁禍于人,”蘇長衫言語中似有複雜的意味:“必有大恩,大情。
”
朱大夫伏倒在地泣不成聲,隻聽蘇長衫接着說:“一個能施與人大恩大情的人,卻要行大奸大惡之事……你,何苦為一個女人,走到今天這一步?”
葦沾衣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
座中一片死寂,衆人都反應不過來,隻有葦沾衣撕心的咳聲。
“幕後的勢力,如果真來自後宮,應該是這樣一個女人——她的地位不會太低,否則不可能與君貴妃為敵;她在宮中應該并不太得寵,日子過得舒心,很難有這樣的手法與狠勁;她在朝廷裡應該沒有多大的靠山,否則讓在朝中為官的父兄出面,比她一個女人親手操持這些要方便得多。
”
“一箭雙雕的扳倒辰妃和君貴妃固然好。
”蘇長衫扶住擔架的邊沿:“如若不能——失寵的君貴妃不足慮,除去擋路的辰妃,才是關鍵。
”
官員們都驚愕的聽着蘇長衫說。
“淑妃娘娘陸梧桐,出身江南小戶,被皇上南下巡遊時看中帶入宮中,得恩寵不過半年,美冠長安的辰妃入宮之後,她即受冷落。
”蘇長衫扶着擔架,吃力但緩緩站了起來:“沒有深厚的家世,她在後宮夾縫求存,朝中唯一可以倚靠的,隻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同鄉。
這個同鄉四年無一日病假,無一張公文拖延,無一人彈劾非議,從七品國子助教做到二品侍郎。
”
他頓了頓:“你這樣的鑽營,二十八歲就累至咳血不治的境地。
不能再為她出力,便用餘生為她掃清所有的障礙。
是與不是?”
葦沾衣要的,不是勝利,而是這最後一敗。
蘇長衫的智慧,君無意的威望,宇文化及的野心,阿史那永羿的宏圖——都早已成為棋子。
保證他這一局必敗的,棋子。
一場荒謬的殺人案,三軍夜發長安城,不是證據,而是他留給蘇長衫的漏洞——這是他畢生最後一局,要輸得徹底,才能赢得通透。
才能,萬無一失為她鋪出一條坦途。
蘇長衫緩緩道:“八年前在杭州,西湖舟上一青衣,是何等清風朗月的佳士,我童年時期開卷,一直以鐘靈江南的大才子葦沾衣為驕傲。
”
葦沾衣渾身一震,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
在這一瞬間,他終于知道蘇長衫為什麼沒有殺他。
——那時,士兵們搬大床進來時,牢門太窄,他向側讓過,身上一個香囊掉落,幾片梧桐葉落在地上。
那一刻,蘇長衫已經猜到了他心中所圖。
與這樣的對手交鋒,如在懸崖上誦經,殺人隻将刀鋒切在人心上——蘇長衫不殺他,并不是手下留情;正如他不殺蘇長衫,并不是因為仁慈。
葦沾衣突然揚聲大笑:“蘇郎啊蘇郎……看來我無論怎樣高看你,仍然是低估了你……”他一邊說一邊咳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終還是你……”
若他的對手不是蘇長衫,沒有人能阻止他走完心血所鑄的一局殘棋——
在笑聲中葦沾衣緩緩閉上眼睛,凋零似一片風中枯葉。
目盲隻是奪取雙眼光明,絕望,才真正能奪取一個人的光華。
蘇長衫突然一把接住葦沾衣軟倒的身體,手指觸到他失明的眼中流下的淚滴。
幽人今夜誤,立盡梧桐影……乘月而下的回憶,将他一生所有癡戀的情懷,都站成了一樹殘影。
葦沾衣的頭向旁一偏——
唇邊的血已成了黑色。
他在舌下藏了劇毒,說不出這一生的苦澀、等待與絕望,他在多年前,早已為自己作好了精心的準備。
蘇長衫吃力的将葦沾衣平放在地上,背影中有寂靜的悲。
圍觀的百姓中已有女子的眼圈紅了,這樣一個機關算盡的人,竟讓人無法徹底的去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