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陷入了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朱老總身上。
朱牙的表情始終保持平靜,癡肥的軀體也沒有因不安而挪動。
這在他而言是少見的。
這姿态更顯得他處于弱勢。
“好吧……”朱牙終于點頭。
“既然大夥兒都這麼想,我們就出兵。
可是主力出了城,‘豐義隆’可能乘時來偷襲。
這次進攻當然是由老四、老五打頭陣;老三也帶你的部下去協助。
”
“我恐怕人手不夠。
”鐵爪說。
“我另外再撥一批人給你,湊起來應該有一千到一千兩百個。
”
“屠房”的門生弟子以至基層流氓的總數實際達到四千人,但這隻是指在城内而言。
“屠房”畢竟并不是軍隊。
要整合一支離城出擊的部隊,一千二百人這個數字已是極限。
朱牙又說:“老俞跟老麼就留在城内防範吧。
别要讓北佬乘虛而入。
”
黑狗的眼睛亮了起來,但他垂下頭扮作沉思的樣子,不讓别人看見他的表情。
老俞伯則連眉毛也沒有擡一下。
吹風三爺似乎想挽回一點面子地呼喊:“好!反正我的手也癢了!就這麼決定!”
鐵爪站起來向朱牙拱手。
“多謝你,老總。
”
“不要感謝我。
”朱牙揮揮手。
“這不單是為了報仇,這是公事。
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
施達芳把“屠房”門生的名冊取來,攤開放在圓桌上。
衆人開始商讨人手的調編。
老俞伯表面仍然沉靜,但思緒已經沉浸在沸騰的陰謀中。
他的腦袋飛快地運轉着,整個策略很快便成形了:一待主力軍離城,便着手進行刺殺朱牙。
可以佯裝成“豐義隆”的偷襲者,或是在刺殺成功後再發放假消息——反正朱牙一死,“大屠房”的指揮權就落在老俞伯手上。
然而關鍵是要先搞掉老二阿桑。
這個偈剌族人觸覺之敏銳,身為多年戰友的老俞伯自然清楚不過。
要設法把他誘離朱牙身旁。
刺殺朱老總成功後,仍然領軍在外的鐵爪便成為大患。
鐵爪比他兩個弟弟聰明得多,卻又同樣的死心眼兒。
要騙倒他太困難了。
鐵爪在幫中又擁有無比的聲望——當幫會陷入叛變混亂時,聲望這東西所能産生的作用是不可預料的。
老俞伯絕不想自己辛苦經營的成果在最後奉送給鐵爪,更不希望因為沖突延長而令“豐義隆”坐享其成。
——對不起,老四。
看來我們不可能坐在同一條船上了。
老俞伯把目光從鐵爪轉到吹風臉上。
他知道必須要藉助吹風來對付鐵爪。
他有絕對信心拉攏這個獨眼的三弟。
老俞伯的視線又轉向朱牙。
朱牙全神與鐵爪商讨,似乎對老俞伯的注視渾然不覺。
這一切似乎太過順利了,老俞伯想。
雖然說這是極合理的戰略部署,但朱牙難道真的對老俞伯和黑狗沒有戒心嗎?還是他相信老俞伯不會在這外敵當前的關頭進行叛變?
然而這是一個太大的誘惑了。
老俞伯已不年輕,這樣的機會恐怕沒有第二次。
即使明知是陷阱,老俞伯也不想就此放過。
而且乘着對方的誘敵計策而一口氣将之擊潰的戰例,過去也是多不勝數;隻要把一切都算計無遺。
老俞伯這時很想抽一口煙,平靜一下亢奮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