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已經完了。
掌櫃文四喜所發動的複仇迅速、簡單、直接。
原本汪尚林和魯梅超還想反抗。所以最先死的就是他們兩個。
為了鞏固漂城這個私鹽販運的重鎮,首都“豐義隆”總行派駐到來的人馬數目是從前的三倍,勢力已經超越了當年全盛時期的“屠房”。
當汪、魯兩人的部下知道要面對的敵人從“大樹堂”突然變成“豐義隆”時,士氣崩潰如被海浪沖擊的沙堆。那支騎隊還沒有走過兩個街口,留在兩人身邊的部下隻剩不足五十人。
他們相視的眼神充滿悲涼。兩個都是老江湖,很早以前就已經明白他們的世界是如何運作,隻是沒有想到這麼快結束,就在他們将要冒起的時候。
“豐義隆”的複仇殺手出現時沒有說半句話。沒有勸降。沒有容許他們辯白。隻有包圍與殺戮。
街道旁的水溝流成鮮紅小河。那面寫着“屠”字的大旗最後抛棄到哪兒,沒有人留意。
兩個角頭老大的家人事後連辨認屍體也辦不到。
其餘的十幾股小勢力則由狄斌逐人撲殺。他已忍耐了很久。眼前每個都是想把“大樹堂”的招牌拆下來的可恨敵人。沒有任何仁慈的必要。狄斌把所有投降的要求當作聽不見。
城裡其餘的黑道小幫會都紛紛慶幸沒有加入金牙蒲川的陣營。他們站在旁邊,再一次觀看狄六爺為何擁有“猛虎”的外号。
這是一次完美的肅清。這一天以後漂城裡再沒有任何“大樹堂”的反對者存在。
“我發誓!”金牙蒲川絕望地呼喊。“我真的看見花雀五!我家裡的人可以作證!”
“有分别嗎?”查嵩對蒲川已經失去了興趣。“看看外頭吧。”
“查兄……查知事,你想想辦法……”蒲川幾乎像在哭泣。“我……我把一半身家分給你!還有埠頭!我保證,隻要我的命保住,你不會少收一分錢!我……我可以離開漂城,你以後也不會看見我,以後也不會有麻煩!……”
查嵩歎息着搖頭。
“别這樣嘛,查兄……”蒲川考慮了一輪,然後慎重地說:“别忘了,上一回你跟我說的話……這事情你也脫不了關系……”
“我說過些什麼?我忘了……”查嵩說時毫無表情。他也很想接受蒲川的建議,那可不是小數目。可是他沒有這個膽量。
查嵩正在苦惱。他的恩師何泰極——當今位極人臣的太師——與龐文英識于微時,查嵩不知要如何向太師解釋,龐祭酒竟在他管治的城市裡遇害。
蒲川沉默了下來。他沒有再申辯。他不想在這重要關頭惹怒查嵩。“知事大人,這樣吧……我給你七成,怎麼樣?我所有的七成……我們說的是最少一千五百萬兩!一千五百萬哪!你想,要多少年才積存到這個數目?現在隻要你派人送我出城,我一安定下來就把錢給你……我出城前先給一半,怎麼樣?”
查嵩的雙眉揚起。他在盤算怎樣把這筆錢先騙到手。至于保護蒲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惜龍拜就在這個時候到來,就像進入自己的家一樣。他身後跟着雷義。查嵩知道府邸外頭還有更多“大樹堂”的人。
蒲川幾乎馬上昏倒。
“蒲老闆,你好。”龍拜露出殘忍的笑容。“我特意把你留到最後。”
蒲川拉着查嵩的衣袖,仿佛一個在極力躲避懲罰的受驚小孩。
“蒲老闆,這太難看了。”龍拜也像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
“二爺……”蒲川的臉半掩在查嵩身後。“有的事情是誰幹的,我們心知肚明。”
龍拜的臉僵硬了一刹那,沒有人察覺。“那又如何?”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大仇。大家都是生意人。談一談如何?”
——愚蠢的家夥。
“你知道你跟我老大的分别嗎?”
蒲川疑惑地搖搖頭。
“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你願意冒着失去所有的危險嗎?他願意。”
查嵩厭惡地揮袖把蒲川拂開。“你們之間的生意糾紛,我沒有插手的理由。”
龍拜嘴角微笑着撫摸沒有胡須的上唇。他聽出查嵩的聲音在顫抖。
查嵩朝雷義擺擺手。“雷總巡檢,請你送蒲老闆出門。”
他轉過身。他畢竟隻是文士出身,不忍心再看蒲川那絕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