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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無眼耳鼻舌身意 第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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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接鐮首返回首都的,是黃昏風中一陣烤肉的香味。

     距離城南的外郭明崇門至少還有七、八裡。

    香氣乘着夏日的南風而至,很明顯是從首都傳來。

     “是怎麼回事……”梁樁不禁嘀咕。

    整個下午都在趕路,中途隻停下來草草吃過一頓幹糧,在這肉香的刺激下,胃囊發出了響聲。

     坐在鐮首懷裡的黑子,原本因為馬鞍的搖動而熟睡中,此刻也因氣味醒了過來,舐着幹巴巴的嘴唇。

     鐮首伸手示意馬隊停下,後面的二十六騎馬上一同勒止——為防太過惹人注目,鐮首把帶回來的部下分成三批,先後從不同的路線回京。

    鐮首的隊伍打扮成商販,馬匹旁都挂着載貨的布囊,有的是僞裝,有的确實載着鐮首從各州府購回來的物品。

     鐮首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是慶典的禦獵。

    ” 當今皇上登極十周歲,慶典從數天前開始,一直舉行至秋收後為止。

     按照開國高祖的遺訓,除定期的節日外,一切皇家的慶祝儀典不得在秋收前舉行,以免擾亂百姓作息,也可減輕農民進貢的負擔;可是延至今日,一朝的作風比一朝奢侈,祖宗的規定早就抛諸腦後。

     這次長達三個月的慶典,除了各項祭禮和儀式外,每逢吉日就在皇城北面的禦苑森林舉行大狩獵——疏的相隔五、六天,密的連續狩獵三、四日。

     既是狩獵,必定有獵獲物。

    每次近百的飛禽與野獸就擡到禦苑中央的巨大露天祭壇上燒烤,以肉香上祭蒼天,繼而由陪獵的文武官員分享。

    皇帝本人則碰也不碰——為了早日修成仙骨,皇帝聽從方士的進言,在四年前開始茹素。

    可是狩獵殺生,他并沒有松懈下來——天下萬物的生殺權,當然都是握在天子一人之手。

     如此頻密的狩獵,禦苑即使再廣大,林間的動物也将不敷應用,于是又要從各州輸入大量的野生禽獸來填補,運送的路途遙遠,途中逾半動物都不支死去。

    禦獵所虛耗浪費的人力物力,實在難以計算。

     鐮首昨日在上京的幹道裡也遇過一支運送動物的車隊,當時不明所以,現在嗅到這烤肉香氣方才恍然。

     “幹你的臭娘,快要餓壞了。

    ”其中一名部下禁不住抱怨。

    “這香味真他媽的教人發瘋。

    進了京都,非得好好吃一頓肉不可。

    ” “快到了。

    ”鐮首微笑,心裡已經在回想城門口的模樣。

    雖然也感到饑餓,可是他牽挂着的不是美食,而是小語那柔軟的身體和白豆那溫暖的笑容。

     可是不一會兒,鐮首的微笑消失了。

    他皺着眉頭,想起仍栖宿在京郊那許多流亡的貧民。

     ——他們嗅到這陣陣肉香,心裡在想着什麼呢?…… 鐮首腦海裡那城門的形象,蓦然變化成一張血盆大口。

    整座首都就像一頭碩大無比的食肉兇獸,貪婪地啖吃着大地衆生的骨肉精血…… ——而我為了老大、為了“大樹堂”所幹的一切事情,是不是也在喂飼它呢? 花雀五知道:自己走到哪裡都被容玉山的人跟蹤,他并不在乎。

     他沒有親自進入溫定坊裡視察——這樣太容易惹人生疑,而是坐在隔鄰赫榮坊一家頗有名氣的飯館二樓,慢慢吃着這兒最出名的紅豆烤餅,佐以清澈如碧玉的綠茶,等待手下回來彙報視察的結果。

     于潤生的地圖确實繪畫得非常詳細,但終究每一部分是在不同的時間編繪和記錄,即使隻相隔幾個月,街道的實際狀況也有可能出現變更。

    花雀五決定親自确定每一細節,尤其是濟遠門那一帶,更是這次行動的關鍵,不可有任何差錯。

     花雀五呷了口茶,不經意地掃視一眼四周的客人。

    他不能确定其中誰是容祭酒的探子,也懶得去分辨。

     ——反正容祭酒早就知道,我專門替于潤生幹情報消息的工作,我來打探情況,本來就很正常。

     花雀五感覺到:自己四十一歲的人生裡,從沒有像現在如此充實。

    從前托庇在義父的羽翼下,雖然獲得不少的機會,卻始終沒能打進幫會的核心;如今跟随了于潤生,卻能參與“豐義隆”最高權力的戰争。

     對于于潤生的真正計劃,花雀五隻知道其中的部分環節,因此對于成敗之數,實在作不出任何推測。

    他對于潤生的才智與判斷力絕無懷疑,可是黑道上并無必然之事…… ——假如于潤生失敗了……誰會是勝利者呢?…… 容氏父子坐擁難以動搖的厚實“資本”——包括了朝廷裡的影響力和幫會裡的壓倒兵力,安全得就像坐在一輛鑲滿鋼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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