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燈下一坐一卧兩個人影,忽然心中有所觸動,拉過那架墨額琴,擊弦長歌起來:“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
沈瑄此時已是痛到極處,聽到這曲摧心斷腸的悲歌,心情有所宣洩,反倒平定了一點,忽然想到:難道大哥自己,也有什麼難言的心事麼?
葉清塵唱完這首《長相思》,已經拿定了主意。
他站起來,正色道:“二弟,我這就去找湯鐵崖,要他把解藥交出。
你和蔣姑娘一定等我回來!”
沈瑄正要說什麼,忽然門外傳來兩聲大笑:“何必找什麼湯鐵崖!葉大俠,我家主人親自送解藥上門來了!”
葉清塵手扣暗器,沖出門去,卻看見門外空地上,兩個人笑吟吟地拱手立着,正是在婚禮上那個客商和那個戴黃頭巾的人。
葉清塵略一沉思,笑道:“難道吳越王妃鳳駕親臨了麼?”
原來這兩個人是吳越王府的大侍衛,武功和官階都還在徐栊之上。
那個客商叫桑挺,去年正是他冒充天台派,一路追殺樂家父女二人到桐廬鎮。
戴黃頭巾的哪一個,叫做王照希。
這兩人跟随吳越王妃南征北戰,在江湖上也出了名。
隻是他們平素不露真面目,故而那天葉清塵一瞥之下沒有認出。
湖上飄過一陣香風,環佩聲中,一個淡紫色衣裙的美人翩然落下,不是吳越王妃是誰?
葉清塵冷冷道:“王妃找到這裡來,不知有何見教?”
吳越王妃笑道:“葉大俠多心了。
我真的是特意送解藥來的。
蔣靈骞是我同門師侄,我一向對她眷顧有加。
此時她被湯鐵崖算計了,我不救她誰救她?”
葉清塵奇道:“你哪裡會有解藥!”
吳越王妃道:“我便知你有此一問。
桑挺,你可向葉大俠從實說來。
”
桑挺清了清嗓子:“我們王妃向來注意蔣姑娘,所以派我們去看看她的婚典。
果然不出王妃所料,鬧出了事情。
”
葉清塵不耐煩道:“你揀要緊的說!”
“說來都是湯公子的功勞。
雖然湯鐵崖老爺子不依不饒,湯慕龍卻也真是個多情種子。
”桑挺道,“就在黃鶴樓鬧事的那天晚上,他竟然就去求他母親,要‘飛煙散’的解藥去給蔣靈骞,想覆水重收。
湯夫人拗不過兒子,隻得給了兩枚藥丸,并不敢讓湯鐵崖知道。
不過湯慕龍并不知道蔣靈骞在哪裡,後來樓狄飛指點他到三醉宮來問沈公子。
“沒想到,薛瑩瑩那個女魔頭雖然被趕出湯家,大概還有内應,她知道了以後,半路上截住了湯慕龍,一炷迷香就麻倒了他,把解藥拿到手。
這些事情我和桑大哥都暗中看在眼裡。
這時王妃聽見風聲已經趕來,吩咐我們兄弟把解藥拿到手。
我們兄弟二人當然萬死不辭,拼着被毒手龍女毒得七竅潰爛,總算制服了那女魔頭,搞到解藥,還做了個順水人情,放走了湯慕龍。
”
吳越王妃微微笑着,補充道:“我知道蔣姑娘是個極有骨氣的,甯死也不會向湯鐵崖低頭求解藥。
明天晚上月亮一圓,‘飛煙散’就要發作了,所以我們趕快把藥送了來。
”
沈瑄早就出來了,聽吳越王妃講完,立刻道:“算你消息靈通。
可是你想要用這解藥跟蔣姑娘換什麼東西,那是不成的。
她現在昏迷不醒,沒法和你談條件。
”
吳越王妃點頭道:“這我早料到了,可是我也不是來和她談條件的。
沈公子,我要的是你。
”
葉清塵大吃一驚:“你敢!”
吳越王妃嫣然一笑,道:“聽我說完。
在太湖上我們有過一面之緣,我是相當佩服公子的才智的。
後來又聽丹兒說起你的事迹,越發覺得欽敬。
眼下錢塘宮中缺個禦醫的人手,公子你是不二之選,何況還能陪伴丹兒。
所以,我别無它求,隻要你肯答應跟我走,我就給蔣靈骞解藥。
你想,早晚他們知道是你拐走了湯家的媳婦,你就成了全武林的公敵。
不如跟了我,我一定成全你們兩人的美滿姻緣。
”
她雖然說得十分好聽,但誰都知道,落到她手中,簡直還不如讓湯鐵崖殺了算了。
沈瑄道:“你知道,我絕不為你做事的。
”
吳越王妃笑了笑,道:“可我也知道,你對蔣靈骞一往情深,連為她去死的心都有。
不過是去做幾天太醫嘛,又算得了什麼?當然了,你可以去找湯鐵崖。
”她頓了頓,又道,“我還可以告訴你,就算你拿性命換湯鐵崖的解藥,也隻救得蔣靈骞一年,明年怎麼辦呢?而我今天帶來的解藥有兩丸。
一丸紅色的,可以解明日毒發時的痛苦;服下以後,再吃一丸紫色的,可拔除毒根,永脫煩厄。
湯慕龍想的還真周到呢!”
沈瑄道:“很好,我……”
“慢着!”葉清塵喝道。
吳越王妃道:“葉大俠,你武功高強,我是打不過你的。
不過我既然來了,那就鐵了心腸。
倘若你要硬搶,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讓你得到解藥。
你在江湖上雲遊已久,該聽說過我的脾氣。
再說啦,我大老遠趕來幫你們的忙,你卻向我動手,不是太說不過去了麼?”
葉清塵和沈瑄都知道,吳越王妃是說到做到的。
倘若她毀了解藥,那蔣靈骞真的沒救了。
吳越王妃悠悠道:“今晚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