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彤和鬼腳猴徐精趁着午夜摸回了城裡,街上幾個打更的、巡邏的老漢,自然覓不到兩人回家的身影。
林芷彤從自家後院翻牆進家,見房子被貼上封條,兩頭看着長大的牛也被拉走了,不禁悲從中來。
跳上樓房,走進自己的閨房,看到枕頭“小白”,居然被扔在隔壁竈台下面,不僅被燒去了一個角,還落滿了黑灰。
一時孩子天性,“哇”地就哭起來了。
她這一輩子,還沒有來得及學會恨人,但現在卻平生一股子恨意,紅着眼睛跑進房子裡拿出把匕首,弄了塊打火石,就準備把府衙給點了。
徐精慌忙攔住,道:“芷彤,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衙門的人抄家,幹成這樣已經是很留情的了,這八成還有八舅的面子。
你再想想,你跟你娘都被通緝,府衙裡住着衙門的高手,你能肯定打赢?就算赢得了一個、兩個,幾十個弓箭手圍下來你怎麼脫身?你這般任性,不是讓牢裡的師父,牢外的師娘都不安心嗎?”
林芷彤道:“他們憑什麼抓我爹,憑什麼抄我的家?”
徐精道:“我看了城頭告示,說是師父不知怎麼進了天地會。
這個會近幾個月鬧得很兇,據說有反清複明的嫌疑。
壯大隊伍的速度,甚至有超過白蓮教之勢。
但師父一個本分武夫,這裡面一定有些誤會。
等明晚,我找我八舅問問,再從長計議。
你放心,有八舅照料着,師父在牢裡不會吃苦。
”
林芷彤拉着徐精的手道:“要不我們去劫獄吧,劫獄之後索性就投了天地會好了。
我祖上林沖就造反過,有什麼好奇怪的。
說書的還不是天天都說嗎?”
徐精愣了愣,捂住了林芷彤的嘴巴:“可不敢這樣胡說,這裡面還有着誤會,我跟師父這麼多年,知師父斷不至于忤逆。
林沖那是碰到了亂世,這太平盛世的又都吃上了飽飯,怎能去主動做賊?況且漳州知府黎大人那也是個有口碑的官,豈能誣陷了好人?”
林芷彤盯着徐精道:“那如果師父真被處斬了,你救還是不救?”
徐精擡着胸道:“那還用說,拼了命也要劫法場。
”
林芷彤覺得徐精從來沒有這麼俊過,這一刻簡直就不是鬼腳猴而是美猴王。
她牽着徐精的手來到床前,突然有一種特軟弱的沖動,她道:“上次隻顧着胡天黑地亂動,又擔心娘發現,什麼都沒有做成。
反正女人遲早都要嫁人的,趁娘不在,我就給你了吧。
”
徐精一喜,跳上了床鋪,道:“這樣不太好吧?”說完就脫了自己的褲子。
慢慢地床單縮成了一團,芷彤道:“不是說不太好嗎?”
徐精覺得口渴,咽了一下口水道:“是不太好……就算……就算是劫獄,我也要跟着你去。
”
第二日,徐精來到後山,面有戚色,芷彤問道:“你打聽得如何?”
徐精轉過身對袁氏道:“師娘,我見過八舅了。
八舅說此事非常難辦,是上面下的命令,十三衙門定的案子,我們這些人都插不上手。
漳州還沒有出過天地會,我們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幫會。
如果真是反清複明的,那恐怕就沒救了。
現隻能找個好訟師,往師父不知情誤入匪幫或者被脅迫進了匪幫裡辯。
但這樣的案子,都不知道有沒有訟師敢接。
訟師其實根本沒地位——我八舅的意思是,現在你們還有沒有官場的關系,有的都用上,該送銀子的就送。
”
袁氏苦笑道:“現在還談什麼銀子啊,房子、地、牛我都可以賣掉,關系就真沒有多少。
你師父就是個武癡,平時也不怎麼跟人來往,讓他給富貴人家做侍衛他也不去,現在哪有貴人肯出手救他?我家又沒落得早。
他這一生除了練武,就是教武,也就你們幾個徒弟啊!對了,闾丘丹逸的爹爹是學政,阮如梅也是有功名的秀才,可以試着找找看。
”
徐精道:“丹逸不知怎的還沒有科考回來。
我今天已經去見過他爹了,哪知他爹根本不見我,隻遣一童子說是深山采藥去了。
我看他是老奸巨猾,壓根不願意碰這不知深淺的事。
肥豬康和木頭癡我也都叫到了,他們今晚會來廟裡商量。
”
袁氏贊道:“猴子,以前覺得你老沒正經,這患難見真情,你還真是有情有義,又聰明幹練。
”林芷彤聞言心裡暖暖的,斜望了師兄一眼,眼中如秋月入水。
徐精道:“師娘你難得贊我哩。
師父平日裡對我們幾師兄弟都很好,我們都記着哩。
”
袁氏道:“你師父是個好人啊,也不知這一關能不能過,總之我們不管結果,把該做的事做好。
你看能不能接你八舅過來商談一下。
我們普通人家,誰也沒想過會打官司,哪能知道漳州府哪個訟師頂用?”
徐精輕聲道:“我八舅可能不會過來的。
”
兩人沉默了會兒,袁氏笑道:“也對,他是公門中人,是我們唐突了。
這裡有二十兩銀子,幫我轉交給你八舅,他方便幫多少就幫多少吧。
”
徐精接過銀子,欲言又止,在火堆裡添了幾根柴火,終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