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疲憊,隻要圓陣一破,就是全軍覆滅之時。
可是在譚忌的指揮下,這支北漢軍居然還未喪失戰力。
立在陣心,譚忌嘴唇幹裂,身邊的鬼騎也隻剩下十七人,自從他領軍以來,還沒有過這樣的慘敗。
可是叢他的眼中卻看不到失意和憂懼,隻是如同往常一樣的冰冷漠然。
這些北漢軍本就是骁勇成性,雖然瀕臨絕境,可是他們和大雍都有深仇血恨,雖然說陣上交鋒,死而無怨,可是他們卻是不同,死在他們手上的大雍平民數不勝數,曆來譚忌麾下的軍士落到雍軍手中,幾乎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如今他們心中卻生不出對譚忌的怨恨,雖然是這人主導了對那些讓他們絕無生路的屠殺,可是這些軍士也明白,隻有在譚忌麾下,他們才有可能在短短幾年積攢下足夠的金銀,雖然他們喪命疆場,可是他們的家人早就有足夠的金銀可以過活。
為了自己的家人,隻有死戰到底,隻要北漢最後得以保全,自己的家人就會平安,這樣的信念讓他們雖然已經陷入必死絕境,卻絲毫沒有委屈求生的念頭。
李顯看得心中敬佩,道:“這樣一支鐵軍,至今仍然不肯屈服,真是難得,就是我大雍也罕見這樣的騎兵,荊遲,你說本王招降如何?”
荊遲猶豫了一下,道:“譚忌深為大雍軍民所恨,隻怕招降不宜。
”
李顯想了一想道:“我也知道一些事情,你也不用忌諱,這譚忌和大雍确實仇深似海。
不說他父母親族之死,就是這些年來他在澤州鎮州殺人如麻,也是血債累累,不過本王實在愛惜他的人才,若是他肯歸降,最多我将他調到南邊去也就是了。
”
說到這裡,李顯提高了聲音,高聲道:“譚忌,你已經身陷死境,若是肯歸降,本王保證不傷你的性命,就是你的部下也可以一并饒過。
本王言出如山,你可肯考慮一下?”
他的聲音中蘊含了内力,雖然戰場十分紛亂,衆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雍軍也在将領們的示意下暫時放緩了攻勢。
譚忌聽得清清楚楚,他身邊的近衛都聽到青銅面具後面傳來嘶啞的笑聲,不多時,他高聲道:“譚忌身為北漢将軍,深受龍大将軍厚恩,今日雖然落敗,卻是唯死而已,王爺不必費心,譚忌早已立誓,絕不會再受人屈辱。
”
李顯高聲道:“你縱然不惜性命,難道你麾下将士的性命也不顧惜麼?”
譚忌聽了又是一笑,知道李顯趁機打擊北漢軍的軍心,想不到這齊王果然謹慎,都到了這種時候,還不忘打擊敵軍軍心,他緩緩看看四周,笑道:“你們都是北漢之民,若有想要投降者,不妨說出來,本将軍不阻攔你們求生就是。
”衆人聽了都知道他并非想要騙出心志不穩的人殺之滅口,這是譚忌從來不屑去做的事情。
過了片刻,衆人齊聲道:“願随将軍而死。
”
譚忌歎了口氣,目光落到一個個子最矮的鬼騎身上,道:“淩端,你今年隻有十七歲,你的兩個哥哥都曾是我的鬼騎,可惜卻都死在戰場上,半年前若非你武功确實出色,又是苦苦相求,我也不忍将你選入鬼騎,若是你想投降,我也不會怪你。
”那個鬼騎連忙跳下馬跪倒在地,取下青銅面具,露出一張稚氣猶存的英俊面孔,泣道:“将軍何出此言,我們兄弟自幼無父無母,流落無依,若非将軍傳授武藝,如今還是人人得以欺淩的乞丐。
端情願和将軍同死,請将軍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
譚忌聽得隻覺心中一暖,自從父母親人亡故之後就已經冷若冰雪的心也覺得有些暖意,他淡淡道:“你起來吧,我不趕你就是。
”見那個少年抹去眼淚,戴上面具,跳上戰馬。
譚忌仰面向天,拊掌而歌道:“天不仁兮生離亂,地不仁兮起狼煙;親族父母兮化塵土,志摧心折兮可奈何;怨雖報兮恨不息,君恩重兮死亦難;殺人盈野兮吾且不悔,流血飄橹兮生靈塗炭;君執弩兮吾持戈,吾驅騎兮君相從;沁水寒兮葬吾軀,赴黃泉兮心意平;生死無懼兮慨而慷,逢彼舊人兮吾心傷!”
衆軍初時隻是以聲相合,後來便也跟着高歌起來,蒼勁悲怆的歌聲在天地間回蕩盤旋,北漢軍中殺氣升騰,人人面上都是視死如歸的神情。
見此情景,李顯也不需再問,隻是歎了一口氣,傳令道:“絕殺。
”對于值得尊重的戰士,本就隻有讓他們榮耀戰死才能表達心中的敬意。
大雍騎兵在火光掩映下向北漢軍逼去,這時候天上的烏雲散盡,明月疏星無情地映照着殘酷的戰場。
注視着北漢軍最後的争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