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無地自容,忍不住唇邊露出笑意,繼而又想到,這人在錦繡盟中卧底,恐怕不知放了多少大雍明鑒司的秘諜進去,可要快些禀報馬護法才是。
他畢竟年輕,心中焦慮非常,不知不覺間就連呼吸也重了幾分。
幸而那兩人湊在一起低語,神情專注,似是沒有察覺,顧英連忙又放輕呼吸,努力傾聽。
但是那兩人聲音很低,顧英隻能隐隐約約聽見一些零碎的斷句,隻是這兩人不時提到“慶王”和“錦繡盟”的字眼。
良久,那兩人終于停止交談,相視一笑,洛劍飛起身道:“好了,事情已經談完了,你回去吧,一會兒若是天亮了,就不好行動了。
”
那個灰衣人似乎猶豫了一下,道:“有一件事情,是夏侯大人托我轉告的,他希望公子能夠考慮一下,東川平後,将錦繡盟交到他手上。
”
洛劍飛的動作似乎僵住了,半晌,他冷冷道:“夏侯大人是什麼意思,錦繡盟是公子的利器,豈能随便給人,更何況我們憑什麼讓夏侯沅峰占這個便宜?”
灰衣人歎了口氣,道:“夏侯大人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東川也是大雍版圖,錦繡盟無論如何也是叛逆,他執掌明鑒司,不能容忍有這樣的勢力在朝廷掌握之外。
而且公子如今已經封侯,将來還要步步高升,這些不光明的事情還是交給他比較好,如果錦繡盟還有存在的價值,那麼也該由夏侯大人掌控。
”
洛劍飛冷笑了幾聲,道:“你倒是大言不慚,你應該清楚,錦繡盟是怎麼回事,如果是兩年前,公子要将錦繡盟交出去,我絕對贊成,可是現在錦繡盟掌控着我們在東川和西蜀五成的生意,而且在南楚和天機閣、鳳儀門餘孽合作,錦繡盟對公子的重要你應該很清楚,這一次為了大雍,公子将犧牲錦繡盟七成以上的實力,想不到夏侯沅峰如此貪心,竟連剩下的三成也不放過,你竟然也替他說話,骅骝,你還記得是誰讓你有了今日的榮華富貴麼?”
灰衣人清秀的面容再也沒有一絲笑意,他舉起右手道:“我對天立誓,若有對不起公子的惡意,就讓我死于非命,屍骨不全。
”
洛劍飛聽了他這番話,神情有些緩和,但是仍然帶着怒氣,道:“那好,我聽你解釋,你為何替夏侯沅峰說話?”
骅骝歎息道:“我剛聽到夏侯大人這樣說,也曾出言相責,可是夏侯大人說,從前東川在慶王掌握當中,所以公子掌握錦繡盟并沒有不妥,可是東川平定之後,公子若再和有意複國的錦繡盟關系密切,隻怕皇上那裡也會多心。
公子才華乃是天授,手中勢力龐大,若說自保,未免太過,若是公子肯主動交出錦繡盟,那麼一來表白忠心,二來也可和叛逆撇清關系,比起微不足道的損失來說,得到皇上的衷心信任,去除可能遭受猜疑的力量,并無不妥。
我也覺得夏侯大人說得有禮,而且即使放棄錦繡盟,公子還有足夠的實力自保,我們也可從錦繡盟脫身出來,集中力量衛護公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向陳爺他們說明此事,然後轉呈公子知道,夏侯大人不想直接和公子商談,這樣若是不成,也不會生出嫌隙,你想我說得可對?”
洛劍飛神色數變,良久才道:“我會向陳爺說明此事,不過最終如何決定,還是要看公子的意思。
”
骅骝道:“若是公子不同意,我将全力勸阻夏侯大人。
”
洛劍飛微微點頭,轉身出了廟門,不多時,那個灰衣人也跟了出去。
顧英這才發現自己幾乎忘記了呼吸,這怎麼可能,錦繡盟原來不過是别人的棋子,那個他們所說的公子不知何等身份,一手掌控着錦繡盟,卻又和大雍明鑒司有瓜葛。
顧英對時勢不甚了解,若是換了他父親或者義兄上官彥,必定能夠猜到幾分,他卻是懵懂不知自己聽到的事情乃是何等的駭人聽聞。
過了片刻,他估計那兩人都應該已經走遠,這才鑽出供桌,準備回到馬成身邊向他說明今日所聽到的密辛。
誰知道他剛走出廟門,便覺得背心一麻,撲通跌倒在地,然後有人用足踏在他背上道:“果然我沒有聽錯,廟中有人潛伏,劍飛,這人你可認得?”顧英隻覺的渾身冰冷,他不是畏懼死亡,像他這種年紀,若是再大了幾歲,領略過人生的種種樂事,或者會貪生畏死,可是如今正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時候,最容易輕抛生死,他擔心的卻是父親和其他叔伯親人,自己這一死,隻怕他們再也沒有機會逃出生天。
那個灰衣人一腳将他掀翻過來,顧英那張蒼白的面孔落在洛劍飛眼中,他的瞳孔突然收縮,右手按上了劍柄。
但是很快,洛劍飛的面上飄過掙紮的神情,那長劍,終究是沒有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