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嬌龍正在房裡悶坐,鸾英由趙媽伴着上樓來了。
鸾英是個開朗而爽直的人,一進房門就興沖沖地說道:“妹妹,适才德五嫂家派人來,說她家今年梅花開得特别豔盛,邀我和妹妹明日去她家賞梅。
”
玉嬌龍心不在焉地說:“我和她家素無來往,請我則甚?”
鸾英:“德秀峰五哥和你哥哥原是吏部同僚,妹妹在西疆時我與他家就早有往來。
為了前番妹妹在鐵貝勒王爺府中舍命攔馬救護母親之事,誰不誇妹妹是大孝大勇。
來人傳話說,德府中的人都想見見你,求我一定代為勸駕一往。
“玉嬌龍:”若是為了這緣由,我就更不想去了。
“
鸾英有些性急了,說:“我已看出德五嫂的心意,她這次主要請的是你,我隻不過是味‘引子’罷了。
不過,我毫不怄氣。
我以有你這樣一個妹妹而感到很光彩。
伴着你,就如伴着彩風一般,盡管百鳥都朝的是你,可我臉上也有光,妹妹你就賞我一個臉吧,别讓人掃興。
”
玉嬌龍悶了一陣,問道:“她家還有些什麼人?”
鸾英興緻又來了:“她家人不多,可也有個曾暴風流過一時的人物一俞秀蓮就住在她家。
還有一位叫燕姑的姑娘……”說到這兒,她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這姑娘聽說姓羅,可能就是那個刺殺滄州卅官的羅虎的妹妹。
”
玉嬌龍這時的心裡已經被掀起了層層波濤,她對俞秀蓮的傾慕、同情,甚至還雜有幾分疑嫉,早就隐懷着強烈的好奇心,期望着能有緣見她一面。
如今機會突然降臨,哪能輕易放過呢?至于燕姑,她是羅小虎的同胞骨肉啊!盡管同在京城,卻有如異域,世風禮教都不容相認,就更不用說對她應盡的愛護和照顧了。
這究竟是誰的錯呢?誰叫自己生在侯門,又誰叫她哥哥去作馬賊!
但她深藏在心裡的對羅小虎的思念和愛戀,時時激擊起一圈圈巨大的波瀾,這波瀾總在無邊無際地擴散,她渴望能觸到崖岸。
激起些兒回波,這也将使她感到幸福和慰藉。
因此,她也十分渴望能見見燕姑,這也算是她心浪要拍擊的一處崖岸。
玉嬌龍雖然心潮澎湃,可她的神态卻仍然顯得異常平靜,看去似乎還是無精打采的。
鸾英見她半天不出聲,急了:“妹妹,你說呀,你是去還是不去?”
玉嬌龍順從地笑了笑:“去。
但要說好,是我陪你。
”鸾英高興得伸出雙手棒着玉嬌龍的臉說:“好,就依你。
我在母親面前也是這麼說的。
”
姑嫂二人又閑談一陣,鸾英便帶着趙媽下樓回房去了。
玉嬌龍送走嫂嫂後,獨自斜倚欄杆思忖着明天去德府作客的事情。
她極力去猜想即将要見面的俞秀蓮和燕姑的模樣,可眼前浮現出一張張的臉孔,一會兒是達美的,一會兒是蔡幺妹的,一會兒又是香姑的,都不是俞秀蓮和燕姑的模樣。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看門老頭王慶來報,說府門外來了一人,年約五十開外,自稱姓何名招來,打從安國縣留村而來,說半年前有人傳說告知他,有一個叫香姑的外甥女,已從西疆回來,現在玉大人府裡,他趁進京辦貨之機,來求一見。
玉嬌龍聞報,不禁雙手台掌,默默念了一聲“多感菩薩保佑”,立即把香姑叫來,滿懷高興地對她說:“香姑,你勇舅終于找到了,現在府門外,你快去和他相見。
他若無事,可留他在府裡住上幾天。
”
香姑真是喜出望外,急忙炔步下樓,飛一般地奔跑出去了。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香姑帶着滿面淚痕回房來了。
玉嬌龍見她兩眼紅腫,臉上猶留下凄怆之色,想到她那可憐的身世,心裡也不禁難過起來。
她把香姑拉到身旁,為她拭去淚水柔聲問道:“香姑,舅舅對你如何?”
香姑哽咽着說:“舅舅聽說我爹和我娘都死了,也很難過,又聽說我在府裡日子過得很好,他也很寬慰。
”
玉嬌龍:“你舅舅的日子過得如何?”
香姑:“舅舅開初對我說,舅娘死了,他靠賣點雜貨求生活,日子過得很艱難,說着說着,他又說他日子過得還不差,我也弄不清他究竟過得怎樣。
”玉嬌龍:“你舅舅說話為何沒個準呢?”
香姑:“舅舅後來聽說我是被小姐好心收留的,不是賣身給玉府,他就說要我随他回留村,又說他日子過得很溫飽。
”
玉嬌龍:“你願不願随他去呢?”
香姑緊緊靠在玉嬌龍懷裡,充滿真誠地說:“不,我才不随舅舅去哩,我死也不願離開你。
”
玉嬌龍心裡頓感沁入一股溫暖,也滿懷深情地說:“好妹妹,我也舍不得離開你。
你等等,過兩年,我一定設法送你回到西疆去。
“香姑依在玉嬌龍懷裡,臉貼着她的肩,低聲說:”小姐,你呢?你也和我一道回西疆去?“
玉嬌龍心裡微微一震:“傻妹妹,我回西疆去幹啥?”
香姑幾乎是耳語般地說:“我看得出來,你比我還戀着西疆。
”
玉嬌龍一下掙開身子,抓住香姑的肩膀,兩眼注視着她,略帶盤诘的口氣問道:“你這是從何說起?你怎知我戀着西疆?”
香姑毫無畏縮,坦然說道:“我早看出來了。
自從回到京城來後,你就沒有真正開心過,常常望着西天出神,我就猜你準是在想念西疆。
”
玉嬌龍笑了:“西疆雖美,可哪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