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上前,對她大加斥罵,甚至惡言毒語,傷及玉門。
玉嬌龍聽後,隻見她将嘴唇緊咬,眼中突然閃射出一道冷冷逼人的光亮。
香姑立即看出,積壓在小姐心頭的怒火已被點燃,就隻等她如何行動了。
頓時間,香姑把剛剛所受的委屈和一肚子的傷心全都散去,隻感到一陣莫名的驚喜和興奮。
她緊緊盯着玉嬌龍的舉止和神色,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房中,凝神專注,不過頃刻之間,她眼裡閃起的光很快又暗淡下去,臉上又恢複了漠然的平靜。
香姑頹喪萬分,她感到絕望了,傷心地說:“魯家明明是存心要困死我二人,你就甘願讓他們擺布?”
玉嬌龍默不吭聲。
香姑突又惱忿起來:“這簡直是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
魯家手段也太毒,難怪她要斷子絕孫!”
玉嬌龍:“香姑,說話得有個分寸,哪能這樣咒罵!”
香姑:“他們做都做得,我就說都說不得!你要守禮,你守禮去,我可不管。
”
玉嬌龍:“禮是要守的。
這事與你無關,咎由我取,累你一同受罪,我心也時感不安,要怨,你就怨我好了。
”
香姑聽玉嬌龍這麼一說,心也軟了下來。
隻是她還弄不明白,小姐為何能忍下這等欺侮?又何以能甘心于這樣的折磨?她更為不解的是:玉魯兩家被弄成這般境地,明明是錯在玉大人、魯翰林和魯老夫人,小姐偏要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拉,真不知她究竟錯在何處?難道當兒女的也象奴婢一樣,挨了闆子還要叩頭謝打不成。
香姑默默轉了轉念頭,又說道:“小姐也不要為我不安,我陪你來,就是來陪你受罪的。
但我卻沒想到還要來陪你受這麼多窩囊氣!我一心一意跟随你,就是為的不受氣。
想起幾個月前跟随春你闖州過縣的那些日子,你怕過誰來?你受過誰的氣?才幾個月,你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了,真叫我傷心。
而今落在這生不生死不死的境地,明明錯不在你,你卻總把錯往自己身上拉,我就是不懂,就是怨你!”香姑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近情近理。
一字一句都如石投井底,在玉嬌龍的心中激起陣陣浪波。
玉嬌龍微微歎息一聲,移過身來,拉住香姑的手凄然說道:“香姑,你不知道,這是天譴難違,我隻有逆來順受。
一切憂患都是由我而來,高老師的不辭而去,蔡九之死,高師娘的……失蹤,老夫人的病逝……以至魯翰林的夭折……我都難辭其咎,我不是怕誰,而是在順天由命。
但願菩薩保佑,把災難降我一身,不再累及父兄,願已足矣。
”
香姑真沒想到小姐會說出這番話來,她感到驚異不已。
房裡雖已因天晚而暗得看不清面目,可她仍睜大了眼望着她。
她心想:“小姐怎的變成了這等心性?”她對小姐所說的這番話,仍是聽得似懂非懂,特别是高老師的出走和蔡爺之死,關她何事?
她談起他們為何顯得那樣傷心?香姑簡直如墜五裡霧中。
她不以為然地說道:“若是别的女人落到這般境地,也隻有由命了。
可你不是平常之輩,你有那麼好的本領,可以象男兒漢大丈夫那樣闖南走北,誰也奈你不何。
人們常說‘退後一步自然寬’,你已無路可退,你是‘進前一步自然寬’,你隻須橫下心來,跨出一步,就萬事大吉了,何苦再受這樣的罪!”
玉嬌龍:“苦難總會有個盡頭,熬熬再說。
”
香姑:“這飽不飽、饑不饑的日子怎熬啊!連我都快支撐不住了,你還能熬?虧了身子,一切便都完了。
我正是為這樣,才想溜出府去買點食物回來,不料竟受到這番辱!”
玉嬌龍猶豫片刻:“我欲出府,有如房中信步一般。
今晚我就去到大街,為你買些可口的食物回來就是。
”
香姑感激而又委屈地說:“我想溜出府去,還不是為着你來,又不是為了自己嘴饞。
”
玉嬌龍:“我去也隻是為你,我是不能和你共享的。
”
香姑不解地:“這是為何?玉嬌龍:”我應順命守禮,我要無愧于心。
“香姑:”既然小姐你都不用,也就不必去了。
我倒不管你那什麼順呀守的,隻願和你同甘共苦。
“
二人不再說話了,隻緊緊相偎着,苦度這漫漫的長夜。
日複一日,天氣已漸漸冷起來了。
玉嬌龍益更顯得清瘦了些,香姑也失去了臉上的紅潤,主婢二人已成為相依為命的伴侶。
一貫喜愛跑來跑去的香姑,現在已變得沉靜起來,整天無精打采,悶坐房中;玉嬌龍仍是那樣從容莊肅,毫無頹唐自棄之色。
她仍每天清晨起床後,便到母親靈位前誦經,誦得那樣專注、虔誠。
一天傍晚,魯府仆婦送來的竟是一碟冰涼的苜蓿和兩碗馊飯。
玉嬌龍連箸都未動,獨自誦經去了,香姑勉強吃下半碗,終因難以下咽停下箸來。
一會兒,仆婦來收碗筷,見到這般情景,也不禁搖頭歎息起來。
她小聲自語般地說道:“真造孽,這日子教人怎過啊!”那仆婦臨走時還低低對玉嬌龍說了句:“等過些時候玉大人會來接你回去的,眼前他也煩啊!”
玉嬌龍已從仆婦的這句話裡,聽出了弦外之音。
她料想家裡可能受到攻擊,父親目前正處于危難境地,那班嫉賢拓能的同僚必将乘機中傷傾軋;釣譽沽名的禦史也會捕風參奏。
她思前慮後,認定他們雖未握得足以構罪的把柄,但鬧得滿城風雨,畢竟有損侯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