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英和香姑見玉嬌龍神情異常,竟說出不願再回玉府的話來,感到十分詫異,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香姑有些負氣地說道:“你不回去則甚?!你算魯家什麼人?總不能老呆在這兒!”
玉嬌龍凄然說道:“我是個苦命人,我不願再累及父親、哥哥和嫂嫂。
”
鸾英:“妹妹說到哪裡去了!這次招來不幸,也怨不得你。
”
玉嬌龍:“嫂嫂念在姑嫂情分,如能在京城附近給我尋座庵廟,讓我去修度一生,嬌龍就感激不盡了。
”
香姑一跺腳說:“這樣就能了事,大家都當尼姑去了。
”
鸾英為難而又傷心地說道:“妹妹,實不相瞞,父親被人參奏,尚待罪在家,事情确未了結。
眼下他老人家已卧病在床,你也該回去看看才是。
”
玉嬌龍聽說父親重病在床,心裡不由一驚,感到一陣難過。
她遲疑片刻,問道:“嫂嫂來接我回府,父親可否知道?”
鸾英猶豫了會,說道:“尚未禀告父親,隻是我和你哥哥的主意。
”
玉嬌龍默然不語了。
鸾英走到她的身旁,撫着她的肩膀,深情地說道:“父親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他老人家雖言激色厲,心裡卻惦着你呢!依我看,他老人家疼你比我和你哥哥都疼得深。
”
玉嬌龍擡起眼簾,凝視着鸾英,眼裡含有探詢,帶有憂傷,用一種帶着苦澀的聲音問道:“嫂嫂這話從何說起來的?”
鸾英:“父親病後,終日卧床,不用飲食,亦不肯服藥,我和你哥哥親自送去,雖再三懇勸,他老人家也隻略嘗嘗便了。
前天父親竟忽然向我問起秋菊、冬梅來了,問她二人是否還住在後園樓下?還問及她二人冬衣是否新作?我為這事掂來掂去,竟被我掂出點意思來了。
我想她二人原是妹妹身邊丫環,興許父親動了及烏之愛。
我也靈機一動,便将一杯參湯和一碟粉糕命她二人送去。
不想父親竟毫不為難地就服用了。
妹妹,你看,要不是父親心裡在疼念着你,還能怎說?”
兩行淚珠從玉嬌龍眼裡宜滾下來,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固執和猶豫的了。
玉嬌龍帶着香姑終于又回到玉府來了。
盡管玉府還是和兩個多月以前一模一樣,府門前的石獅台階,府門内的庭園廊閣,以至仆婢家丁,一切都依然如故,但在玉嬌龍眼裡,過去那種肅穆威嚴的氣象已經黯然消逝,而今卻隻給人以蕭索怆涼的感覺。
天空是長雲低壓,園裡是枯枝橫斜,雪積荒徑,苔浸空階,舉眼望去,真是滿目凄清,玉嬌龍不覺悚然于心,凄然淚下。
玉嬌龍回到她原住那間房裡,見房内一切陳設布置,仍和兩個多月前一般模樣。
她伫立房中,心裡不由一陣顫動,看着那些熟悉的案幾器皿,生起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玉嬌龍在房裡略事休息後,才換好衣裝,由哥哥玉玑和嫂嫂鸾英陪伴着,來到内院拜省父親。
她來到父親床前,見父親正面壁側卧,他那滿頭白發因久未梳束而顯得零亂蓬松,那肩背亦因久病而變得更加嶙峋瘦骨。
玉嬌龍不由引起一陣心酸,悲哽着叫了一聲:“父親!”便跪倒榻前,傷心地啜泣起來。
玉父仍一動不動地面壁卧着,并來回過頭來。
玉玑走近床邊,低聲禀道:“父親,妹妹回府看望你老人家來了。
”
玉父隻如睡着一般,既不答話,也未轉過身來。
玉嬌龍跪在地下,緊咬嘴唇,隻默默無聲地哭着。
鸾英在旁陪着流淚。
房裡雖然仍是一片沉靜,卻窒息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就這樣過了許久,鸾英實在不忍再讓嬌龍折磨下去了,才說道:“妹妹,你有什麼話要說,就對父親說吧,别哭傷了身子。
”
玉嬌龍這才哽咽地說道:“從今以後,女兒隻求終身侍奉父親,願父親病體早日康複。
”
玉父仍未回過頭來,隻反手略略揮了一揮。
這雖是命她兄妹姑嫂離房的示意,卻也表明了對嬌龍回府的默許。
鸾英在玉玑的示意下,忙上前扶起嬌龍,三人一同退出房去。
玉嬌龍又得安下身來,回複了過去那種甯靜的生活。
她每日晨起,都要去到父親房裡省病問安。
玉父每見她來,總是側身面壁,從不看她一眼,也不願和她交談一語。
等她請過安後,便反手揮揮,叫她出去。
玉嬌龍對父親的固執和冷漠雖然感到傷心,但也無可奈何,隻好含淚吞聲,獨自默默離去。
她除了每日去父親房裡定省請安外,不是在母親靈位前誦經,便是默坐凝思,連房門都很少出去。
眼看還有兩天便過年了,玉府裡卻毫無半點過年的景象。
由于玉大人是待罪在家,玉玑又在守制,府門前不容結彩張燈,與府左府右各家各戶相形之下,使玉府更加顯得冷冷蕭蕭,呈現着一派潦落景象。
除夕前夜,鸾英到玉嬌龍房裡來了。
鸾英雖隻聊了些過年的安排和玉父的病況,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