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随哈裡木動身回西疆,到府辭行來了。
她在玉嬌龍房裡整整呆了一天,兩人相依竊竊私語,真是說不盡的心頭話,道不盡的離别情。
眼看天色已晚,香姑也該走了。
臨分手時,玉嬌龍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交給香姑,以一種充滿了無限信任而又充滿着感傷的神情對她說道:“好妹妹,請記住我這最後對你的囑托:府裡所遭的種種不幸,都是由我而起,我已置生死于度外,決心去贖償我對玉門所負的罪疚。
這包裹裡是我積存的全部家私,你把它帶到西疆去……或許,我們後會有期,……好妹妹,多保重!”
香姑望着玉小姐慘然的面容,雙手接過包裹,跪倒在地,虔誠地說道:“願老天保佑小姐重回西疆。
香姑隻要一息尚存,決不有負小姐。
”
香姑依依不舍地出府去了。
玉嬌龍心裡如釋重負,卻又留下一片虛空。
春意一天天增濃起來,玉府花園裡綠柳已經成蔭,百花依舊開了,古柏亦褪盡枯黃,變得郁郁蒼蒼。
可石階卻浸滿青苔,徑旁蔓長荒草,整座府第仍顯得冷冷清清。
若不是牆外偶爾傳來一陣嬉笑叫賣之聲,幾乎會把這座曾經顯赫一時的侯府,疑成是深山古寺。
玉嬌龍自從香姑走後,雖竟日寡言少語,卻也并無憂傷之色,一切起居動止,仍似平日一般的凝重從容。
每當傍晚,仍獨自去到園中徘徊,直至深夜始回樓。
冬梅、秋菊隻是小心侍候,沒有小姐的呼喚,誰也不敢走上樓去,她二人亦落得清閑自在。
玉大人的病體已逐漸好轉起來。
雖仍遵旨“特罪在家”,事情卻已漸漸緩弛。
就在香姑出嫁後的第二天,鸾英奉玉父之命,給玉嬌龍送來一部佛經,并婉轉告訴她說:“父親怕妹妹苦寂,特送來這部經卷,囑你早晚誦念,也好祈福,父親病體已漸愈複,妹妹就不用每天去省候了。
”
玉嬌龍隻感到心裡一陣發冷,她已明白了父親的心意,隻順從地答應了聲“遵命”,就不再說什麼了。
轉眼已是三月,玉嬌龍請道長在元君廟裡為玉母做的道場,已近圓場,她該上山祭奠上表了。
玉嬌龍一切均已收拾安排停當,到了初三那天,便命冬梅、秋菊傳話出來,要管家安排好随從轎子,準初四一早起程上山。
到了初四那天,玉嬌龍一清早便起床梳妝,換好衣服,又着意打扮一番後,去到内院給玉父辭行。
玉父剛剛起床,正披衣坐在案前喝茶,玉嬌龍走到玉父面前,輕輕呼喚了聲“父親”,便跪了下去。
玉父見她竟行的這般大禮,心裡雖覺有些詫怪,但卻并不應聲,把頭轉了過去,仍隻用手揮了一揮。
玉嬌龍默默無聲地拜了三拜,站起身來又對玉父凝視片刻,哽咽地說道:“望父親千萬珍攝,女兒走了。
”然後才慢慢退出房去。
玉嬌龍又去兄嫂房中辭行,仍然行的大禮,鸾英趕忙扶起她來,說道:“妹妹又不是遠離久别,何須如此!”
玉嬌龍泫然道:“嬌龍平日多感嫂嫂翼護之恩,特此一并拜謝了。
”
鸾英陪送着玉嬌龍來到府門前,見停候在那裡的隻是三乘小轎,随身帶去的除冬梅、秋菊外,也隻一個年老的家院。
鸾英心裡不覺動了一動,忙吩咐給玉嬌龍換了一乘四擡大轎,又命管家給增派了兩個家院和四名家丁。
玉嬌龍也不推辭,便在家院家丁們的簇擁下,鬧鬧熱熱地上路了。
玉嬌龍這番出京進香,與前番大不相同,雖然随帶的從人也并不算多,可由于紗轎的裝飾不凡,後面又緊随着四名帶刀的家丁,就特别顯得别有一種威風和氣派,沿路馬來轎往,相遇時也都趕緊讓路,每到一處打尖歇腳,不論茶棚寺廟,人們都趨來侍候,恭敬異常。
這段時間,正是妙峰山香火旺盛季節,上山進香的人絡繹不絕。
那些香客,一個個對于神佛雖都敬奉虔誠,但一個個塵念凡心卻仍極重。
他們路上無聊,也專愛打聽點奇聞異見。
玉嬌龍上山進香之事,也很快被那些香客打聽出來,并立即在沿途傳開了去。
對于這樣一位曾經在出嫁那天被人攔轎而鬧得滿城風雨的侯門千金,早已充滿了各種令人非議和使人感到神秘的傳說。
大家聽聞她亦上妙峰山進香去了,香客們一個個都興緻勃勃,加快了步伐,争欲一見為快。
這時,在那般香客們的心中,已經沒有了元君娘娘,卻隻有個玉嬌龍了。
玉嬌龍的轎子來到半山那條狹窄的山路,當路過她前番曾和香姑坐下來小憩的那處路邊時,她命停下轎來,稱說要到林裡那座廟子去燒柱香,便隻帶着冬梅穿過林子進入廟内去了。
廟門仍然虛掩着,老道也不在,玉嬌龍徑直向殿後那間柴房走去,推開門一看,隻見那匹大黑馬仍然拴在那兒,大黑馬一見到她,立即抖動鬃毛,刨蹄點首,不住發出聲聲低沉的悲嘶。
玉嬌龍心裡欣慰已極,忙走到它的身邊,抱着它的面頰,輕輕對它說道:“願神靈護佑,你也快脫缰了。
”玉嬌龍又撫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