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牢裡等子遊歸來,我本以為他去托個夢托不了多久,可這一等又是等了一整天,到第二天晚上,子遊才飄了過來。
他到了我的牢前,神色如昨日一般焦急的看着我,道:“我方才才聽說阿姐你被扣進地牢了,怎麼會去拿大陰地府錢鋪的鏡子呢!你還好嗎?”
我望着他,有點愣神。
昨天……他是不是也說了差不多的話?
我望向他身後,看着周氏母子,隻見他們倆都是一副靜默不言的模樣。
“我沒事。
”我答了子遊的話。
随即沉默着細細探看他。
子遊長舒一口氣,神色與昨日無異,他道:“我幫你打聽過了,那個錢鋪分鋪的掌櫃好似有點生了氣,要将你們關上三天再審。
”
“嗯。
”
面對我有點遲緩的反應,他許是覺得我在生他的氣,于是撓了撓頭,十分不好意思道:“阿姐,我那日不是不想幫你,真的是因為還陽丹對我來說……我着實是沒辦法。
”他頓了頓,一聲歎息,
“我實話與你說吧,我近來記事有些模糊,大概是日子要到了,我想在最後離開之前,湊錢去大陰地府錢鋪看看自己生前的過往,我想知道的我到底叫什麼名字,我從哪裡來,我以前都做過什麼,認識過什麼人……這樣,就算下一刻就消失了所有記憶,我也沒有遺憾了。
”他眸光單純的望着我,“而我的錢剛好攢到能去看一次過往,所以我……”
“我沒有怪你。
”我攔了他的話,卻也不知道有什麼别的話可以說,安慰嗎?當他将這些事這麼坦然說出來的時候,他好像并不需要我的安慰,于是我便也隻重複道,“我沒有怪你。
”
他那麼需要錢,可昨日還答應了願意給我去買個托夢丹,幫我托夢。
我唇角微微一抿,卻是再也無法像昨日那般輕易的說出,讓他幫我去買東西的話了。
“這地牢裡待着并沒什麼不好。
”我道,“挺安靜的,呆着舒坦,我還想讓他們再多關我幾日呢。
”
聽我這樣說,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我催他回店裡幹活,他終是轉身要走,可瞥了我手上的鎖鍊一眼,又轉身回來,将昨日他與我說過的他那些猜測又說了一遍,最後才晃悠悠的離開。
我看他飄走之後,我好一會兒沒有回神。
“招……路姑娘。
”書生怯怯的喚我,“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就如同人的生老病死一樣,你莫要傷心了。
”
“小書生。
”
“啊?”他愣了一會兒,羞澀的應了,“哎……”
“等明天審完出去了,你再借我一筆錢如何?”我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掌心,“我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忘記過去的事。
”
做鬼真是見奇妙的事情,看着眼前的世界,卻永遠不知道自己眼前世界最完整的模樣,忘記了過去的事,卻永遠不知道自己已經忘了。
關了三天,一通不鹹不淡的審問,因着我們三隻鬼也沒犯什麼大事,在書生幫我交了所有費用之後,也就被放了出來。
我領着書生去了大陰地府錢鋪,周氏倒也沒攔着,繼續在鬼市裡飄來飄去,去尋找下一個兒媳婦。
我閑來無事,問了書生一句:“你到底想不想讨媳婦?”
書生又羞澀的撓了撓頭:“讨不讨媳婦其實不重要,每一隻鬼都需要一個讓自己繼續留戀這世間的理由,我娘想讓我讨個媳婦,而我……隻想讓我娘如償所願。
此生沒機會盡孝,便唯有一直陪着她,完成她最後的心願。
因為誰知來生,還有無機會再見。
”
誰知來生……還有無機會再見嗎……
我一垂眸,飄入了大陰地府錢鋪。
在鋪裡小鬼的戒備瞪視下,書生幫我付了錢,我拿到了那面小鏡子。
鏡子上寫着一行行的字,與昨日我在大陰地府錢鋪外看着鏡子不同,鏡中的字密密麻麻,卻不需要我閱讀似的,一個個蹦進了我的腦海裡,直接在我的腦海裡繪出了一幅幅的畫面,而畫面也慢慢的鍊接起來,變成了鮮活的回憶。
我看見我在那滿是瘴氣的故鄉裡出生,爹娘消失,姥爺獨自帶着我長大,然後洛明軒來了,擾亂了我的生活,讓我從此向往着從這黑壓壓的山溝裡走出去。
終于有一天,我離開了山溝,到了塵稷山,遇見了小醜八怪,救下了他。
我将這一段看得又細又慢。
我見我那時傷重,帶着他一路奔波,最後逃進了塵稷山上的破廟裡,我養着傷,也養着他,每天與他說着我要去找洛明軒,我以後要怎樣的去做一個好人,我要建一個怎樣的門派。
我說我要造福百姓,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