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稱贊西方極樂淨土的人,記錄了宋代五祖戒演禅師轉世為大學士蘇東坡,青草堂禅師轉世為宰相曾公亮,遜長老轉世為侍郎李彌遜,南庵主轉世為忠肅公陳罐,某知藏轉世為文定公張綱,嚴首座轉世為王十朋;其次,乘禅師轉世為韓氏子,敬愛寺僧轉世為岐王子;再其次,善旻僧轉世為董司戶女,海印信僧轉世為朱防禦女;更次的是雁蕩山僧轉世為秦桧,位居權要,造下諸多惡業,這些修行者,假使精進求生西方淨土,哪裡會有這種結果呢?我認為有大願大力,如靈樹知聖禅師這樣的才能生生世世為僧不迷,而雲門文偃禅師曾因三世作國王,就失掉了神通,但百世之後,像雲門這樣的能有幾個,何況靈樹呢?所以轉世為常人,轉世為女人,轉世為惡人,結果轉來轉去就越來越低劣了。
即使轉為那些名臣,也不是最好的結果啊。
所以,西方極樂淨土不可不往生啊!
七○、後身(二)
有人認為:“諸位禅師的後身轉為名臣,就好像本是乳制品精華醍醐反而變為低一等的乳制品酥油,還算好的了;轉為常人,就像更低一等的乳制品奶酪了;轉為女人就像最普通未提煉的乳制品了;直到轉為惡人就是毒藥了。
可是平生所修行的功夫,果真沒有一點用嗎?那麼修行有什麼可貴呢?”關于這個問題是大有講究的,凡是修行人都有兩種力量。
一種是福力,堅持恪守戒律的操行,而作種種有為功德就是了;二是道力,堅持正确的無常觀,而每一念都在佛法般若中就是了。
隻是單純的道力如靈樹禅師就不用說了,道力勝過福力,那就是在富貴中也不迷失;福力勝過道力,那就被富貴迷失,堕落當然沒有保障了。
其中貪欲重的轉為女人;貪嗔都重的轉為惡人;因為隻修福力,而道力越來越輕了。
作為僧人,完全用心在道力上,有什麼不可以呢?當然,如果勤修道力,再有願力相助,可以追随諸上善人,豈隻是不轉惡人,就是名臣也不要轉了啊。
所以,西方極樂淨土不可不往生啊!
七一、後身(三)
隋朝名将韓擒虎說:“生為大将軍,死作閻羅王。
”以為榮耀啊,不知閻王雖能受到當王的快樂,但也有二時受苦,因為能當閻王的是罪與福都兼有,不是美事啊。
古時有一僧人,見鬼使來到跟前,問為什麼來,回答說是來迎接僧人去作閻王的,僧人因此恐懼,于是振奮精神保持正念,鬼使也就不來了。
從前的人認為修行僧人沒有明見自己的心性,所以就多作水陸法事超度鬼神。
這樣說雖然未必都對,但理上是可以容忍的。
往生西方品位最低的還勝過天宮呢,天宮都不要去,何況鬼神呢?所以,西方極樂淨土不可不往生啊!
七二、王介甫
王安石仿照寒山大師的詩說:“我曾為牛馬,見草豆歡喜;又曾為女人,歡喜見男子;我若真是我,隻合常如此;區區轉易間,莫認物為己。
”王安石的話,确是有見地,但怎麼不這樣說:“我曾聞谀言,入耳則歡喜;又曾聞谠言,喜滅而嗔起,我若真是我;隻合常如此;區區轉易間,莫認物為己。
”而王安石喜歡奉承讨厭批評,還是認物為己啊。
所以很聰明的人,嘴上說禅不難,而真要得到禅就難了。
七三、喜怒哀樂未發(一)
我初入佛道,想起孔子嫡孫子思的《中庸》裡的以“喜怒哀樂未發為中”的話,我以為這個“中”就是空劫以前自己的本體呢。
接着參研《楞嚴經》等,經上說:“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内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别影事。
”見聞息滅,覺知斷除,好像喜怒哀樂并沒有發生,可還說法塵分别,為什麼呢?意就是根,法就是塵,根與塵是對應的,遇到順境就發生喜與樂,遇到逆境就發生怒與哀。
沒有發生喜怒哀樂是沒有接觸外塵,内的根沒有起用,安安靜靜的,以為這應該是我們的本體。
卻不知過去的緣是動亂的境界,現在的緣是平靜的境界;過去的法塵是粗顯的,現在的法塵是細微的,都是幻影,并不是真實的啊。
所謂幽閑,隻是幽比顯好一些,閑比鬧好一些罷了,空劫以前的自己,與本體還差的很遠很遠,這裡更應該仔細精确的審察,反反複複的研究,千萬不可草率的下結論。
七四、喜怒哀樂未發(二)
宋朝哲學家楊慈湖說他很敏銳透徹地發現子思和孟子的缺點是一脈相承的。
不過慈湖叙述自己在靜中所證的感受,空洞寂寥,廣遠無際,卻正是子思所說的喜怒哀樂未發時的狀況啊。
子思這句話,依照大乘經典的諸法實相深理更微細的無止境的追究,所以說還不是空劫以前的自己。
若在儒家思想的範圍來說,子思可算是妙得孔氏的心法,他的話再精确恰當不過了,哪有什麼錯?而慈湖認為不對,慈湖既然尊崇孔子,主張北宋儒家的道學,卻否定子思,那麼孔子也不值得效法了,還尊崇誰呢?倘若慈湖是依佛理妙悟的,就應該直接深入地論證儒佛的同異,也不應該這樣說的含混不清,似乎怎麼說都找不到根據。
七五、中峰示衆
元代天目山中峰明本和尚開示衆人說:“你若是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不如半間草屋暫住,穿破衣去要飯,也免得踩了人家的莊稼。
”這是最中肯的話啊。
今天的出家人,大多是做有為功德,忙忙碌碌一生,對自己腳跟下的生死大事好像忘了,不也太荒謬了嗎?有人說:“個個都像你的話,佛像壞了佛殿塌了沒人管,僧人就要受凍挨餓了。
”我說:“不對啊,如果你的力量很大,當然可以随便做什麼。
古人說這樣的話,是教我們沒有力量的情況下就先做迫切的事啊。
一來生死大事未解決,就像死去父母一樣重要,其它都沒有空閑顧及了;二來佛理未見透徹,容易出現因果差錯,所謂有為功德往往過失也多,天堂的事還沒成就,地獄的罪業已先俱備了,所以不敢做。
”中峰又說:“一心為了根本大事,其它種種修為可以放在次要地位。
”也是很中肯的話。
法融大師在牛頭山銜花岩;馬祖大師在衡山傳法院;都是先自結庵修行。
但古大德的高尚風範已經遠去,不可能再見到了,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