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楊院長,遞交請調報告。
如今我學精了,我不辭職,我就賴在海關。
楊院長坐在大班椅上,把我的報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他把頭擡起來,看着我說,小江,我舍不得你呀,如果從工作出發,我是不會放你走的,但考慮到你今後的發展,我就不攔你了。
他問我有什麼打算。
我說,由得了我打算嗎?你把我退回政治部,由得他們發配吧。
楊院長說,這樣吧,我介紹你去東平海關,我老友在那兒當關長。
我說,去東平當然好,就是不知道政治部趙主任同不同意。
楊院長說,趙主任那裡我跟他打招呼,他不會為難你的。
我說,那就多謝楊院長了。
楊院長說,你别跟我客氣,我當時答應給你解決房子問題,沒有兌現,你也别怪我。
我說,不怪你,是我自己不願意調關系來。
楊院長說要請我吃餐飯,歡送一下。
我說免了吧,大家都忙。
楊院長就沒再堅持,原來他隻是客氣一下。
我回去辦交接,打點行裝。
馬羚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消息,課也不上了,跑到我房間裡,靠着房門站着,兩眼癡癡地望着我。
我說,馬老師請坐。
馬羚順手抓起一本書向我砸來,然後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嘴裡不停地說,你幹嗎要走?幹嗎要走?我說,道理很簡單,不想變成瘋子。
說完就不理她,隻顧着把書一本本裝進箱子裡,捆得結結實實。
馬羚說,你很讨厭我是吧?我說,不讨厭,你多好的人呀。
馬羚說,今後還能見面嗎?我說,又不是漂洋過海,一個城市裡,怎麼不能見面?
馬羚歎了口氣,抓起我的杯子,把裡面的水喝光了。
她用手背象征性地擦了下嘴唇,突然說,男人都不是東西。
我說,說什麼呢?把我也放進去了。
馬羚說,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馬羚離開的時候,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老半天,這個女人真是很性感,如果她不是非要跟我談愛情,我倒不反對跟她做愛。
我到校門口轉了一圈,找了兩個民工,讓他們幫我搬行李。
我暫時還沒地方好去,隻好先回馬泰路的宿舍,等着政治部下調令。
從學校到火車站花了一個半小時,過天橋又花了十一分鐘,到宿舍時已經十二點了。
我把兩個民工打發走,到湖南菜館吃飯。
老闆娘正在櫃台裡算賬,看見我就站了起來,眼笑成了一條縫。
她說,兄弟呀,你有多久沒來了?把姐忘了吧?我說,哪能呢,天天想着你,你是我姐呀,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姐呀。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老闆娘跟着過來,坐在我旁邊。
服務員倒茶時,她笑眯眯地望着我,等服務員走開了,她低聲說,俺那個小妹呢,不帶她來?我知道她說的是周怡,就說,嫁人了。
老闆娘歎了口氣。
我說,好好的歎什麼氣呀?老闆娘說,别以為我不知道,那丫頭才不會是你妹呢,你啥時候才給我找個弟妹回來?我說,玲姐你還有妹子嗎?不如把你妹子嫁給我。
老闆娘說,姐就是有妹子,你也看不上眼哪,你多好的條件,又是名牌大學的高才生,又在海關當幹部。
我說,行了,不願嫁就算了,先給我弄點吃的吧。
要不是老闆娘提起,我還把周怡這丫頭給忘了。
上了四個菜一個湯,毛氏紅燒肉、紅燒鯉魚、雪裡蕻吵肉末、幹扁四季豆、土伏苓煲老龜湯。
我看着桌上的菜發了會兒呆,然後說,玲姐,吃得了嗎?老闆娘說,姐不是給你上小份的嗎?品種多,量少,吃得了。
我笑着說,你這叫宰我沒商量呀。
老闆娘把眼一瞪,臉拉得長長的,說,姐說過要收你的錢嗎?你這個沒心肝的,不吃算了,呆會兒喂狗。
我說,吃,吃,不是跟你鬧着玩嗎?把我跟誰比呢?老闆娘說,跟狗比,告訴你吧,下次再是一個人來,姐還不讓你進來呢。
說完把一支二鍋頭放在我面前,扭身走進櫃台裡。
我把酒喝完了,菜卻剩下一半。
老闆娘說,兄弟飯量降了呢。
我說是呀,年紀大了。
老闆娘說,别在我面前說年紀。
她讓服務員把剩菜打包,說是給我宵夜。
我說,多謝玲姐,以後天天來吃白食。
老闆娘說,你想呀。
回到宿舍,同室劉正回來了,正在給自己煮咖啡,看到我就很謙卑地站起來,請我喝咖啡。
我說,真香呀,是自己磨的吧。
劉正說,是呀,看來你也是個行家。
我說,你别誇我,我不懂,也不愛喝咖啡。
劉正還是給我倒了一杯,要我嘗嘗。
我就不客氣,嘗了一杯,覺得不錯,又嘗了一杯。
劉正說,大半年沒回來了,你那被子能用嗎?我有備用的,你要不要?我說,多謝,湊合睡吧。
我在宿舍湊合睡了三天,睡得昏天黑地的。
飯是有一餐沒一餐地吃,渴了就喝一杯自來水。
我在北京讀書的時候,基本上是喝自來水,喝慣了。
聽說南州的自來水不能喝,我也顧不上了。
有一天,我黑着眼眶去湖南菜館找玲姐要飯吃,她才知道我在宿舍睡大覺,一到吃飯時間就讓服務員拿着個飯盒過來敲我的門,我在就把飯菜留下,不在又拎回去。
這件事讓我很感動。
我正感動的時候,馬羚打電話來了。
我聽見大院的喇叭拼命叫,聽起來像在叫我,可想着不應該有人找我,就躺在床上懶得動,直到鐘老太來敲我的門。
鐘老太把我臭罵了一頓,說我裝聾作啞。
要是别人的電話,她才懶得傳呢。
馬羚說,你的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