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對周怡說,要去西藏看她。
後來卻沒有去。
她走的時候有些凄涼,我沒去送她。
不是我不去送,是馮子興把我派出國了。
這件事我一直覺得很蹊跷,按道理我是沒有機會出國考察的。
在東平海關,科級幹部最多去個港澳,真正意義上的出國考察得是處級領導才行。
馮子興這麼做,是關照我,也是把我擺上台。
我開始以為他故意惡心我,不讓我去給周怡送行,想想他不會這麼下作。
後來我才想明白他是惡心李一良。
本來這個指标是李一良的,人家東平政府可是指名要一位關領導參加的。
馮子興不想讓李一良去,又不方便派他的人去,就把我派去了。
他這是一石三鳥哇。
在學院楊院長老推薦我出國,卻老是出不成,後來貨主要請我出去,他也不答應,怕影響不好。
所以對我這次出國,老楊就網開一面,按規定他是不該批的。
按規定,東平海關找不到适合的人,就從别的海關派。
馮子興安排我出國跟楊老院長當初的心裡如出一轍,反正報上去了,上面批不批不關他的事,他的人情是送出去了。
他甯願賣我一個人情,也不給李一良面子,把李一良氣得夠嗆。
他還給李一良安排了一個好差事,讓他去連縣扶貧,挂職副縣長。
一去就是兩年,走前還不讓他出國。
所以我這趟出國心裡挺不好受。
我頂了李一良的位,送不了周怡,還成了衆矢之的。
出國也沒意思,哪兒也沒去成,就在展覽館裡貓着。
也不知是外經委的梁主任确實太忙,還是他覺得我的職位太低,不值得陪着到處玩,總之是沒安排活動。
我陪着他在展覽館裡忙了幾天,後來他終于覺得不好意思,叫我出去走走,我卻不敢出去走,因為口袋裡沒美金。
臨出國時,單位給我發了點美金,還發了點人民币,人民币要求做西裝,美金留着出國零用。
馬羚知道我出國,偷偷給了我一萬美金,我不敢拿出來花,全買了禮品,準備回國的時候送給有關領導。
當時馬羚給我美金時我堅決不收,我要那麼多美金幹什麼?馬羚說,好不容易出趟國,你總得帶點手信回來吧,你就不怕給大家的口水淹死?我想想也對,還是這婆娘腦子靈光,原來她在學院裡裝瘋賣傻,目的是跟我套近乎。
我給老楊同志買了部數碼相機,給老馮買了部手提式攝像機,給石留買了便攜式影碟機。
給馬羚買了隻鑽戒,不過沒有給她。
她知道我肯定給她買了禮物,就問我要,我就拿了支金筆出來糊弄她。
她說,不會吧,就這樣打發我?我說,還有個貴重禮物,不過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給你。
馬羚想了半天,似乎想明白了我要送她什麼,卻故意裝出失望的表情,說,你慢慢想吧。
我本來想給洪玫買個什麼,想想她是人家的老婆,還送她東西不是太虧了?本來還想給周怡小丫頭買點什麼,一時沒有想好,加上又沒有美金,隻好免了。
花這麼多錢我是很心痛的,盡管錢不是我的,是我相好的,可畢竟是我花的呀,要是拿回家,可以建一棟小樓,把老爹老娘和全家人都搬進去,讓他們覺得我也跟石留一樣有本事。
那時我還沒有跟馬羚講我的家史,我原來打算一輩子也不講的。
後來我要回趟家,馬羚非要陪我回去。
我說,你跟我回去,那算怎麼回事?你又不是我老婆?馬羚說,誰要做你老婆?你愛找誰找誰。
我說,那你跟我回去幹什麼?馬羚說,看看不行嗎?你老說家鄉是山區,是老區,很窮,我去看看到底有多窮,說不定我還可以扶貧呢。
我說,要扶貧就先扶我吧,幫我蓋棟小樓,回去也有地方住。
馬羚就有些不高興,她說,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你幹嗎這麼見外,我把整個人都給你了,你還要怎麼樣?我知道她在借題發揮,就說,我能怎麼樣?你是大老闆,我一個小小的公務員,要看你的臉色行事呢。
馬羚說,你真是讨厭。
後來有好幾天她不理我,可她又怕我突然回了家,經常打我的電話,我一接她就把電話挂了。
我那電話是有顯示的,她也知道,她以為我會打電話給她,我偏不打,把她氣壞了。
馬羚對我跟洪玫打成了一片很有些意見。
她說,你那個前情人有些不地道呢。
我說,何以見得?馬羚說,第六感告訴我,她不是個好人,你得當心點。
洪玫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不會害我。
所以她要是害我,我就沒救了。
洪玫一個星期跑兩三次碼頭,她的貨不多。
大家對她似乎也沒什麼特别。
我有時沒事,會去看看洪玫的貨。
在東平碼頭進口木方的有四家單位,都是用固定的單位報關,所以誰的貨都一清二楚。
洪玫的貨沒什麼特别,都是普通的木方,像大家一樣,可能少報點方數,把高值的報成低值的,逃點關稅,這些都是公開的秘密。
我後來找總關一個朋友咨詢了木方的貨櫃裝載量,發現大部分貨主隻報到五成。
洪玫随大流,沒有什麼出格的。
也就是說,她是一個普通的進口商。
洪玫知道我去看她的貨,有一天來辦公室找我。
我正好在簽報關單,貨管組長小林在一邊等着。
我讓洪玫先坐,洪玫在沙發上坐下,自己拿了份報紙看。
本來洪玫一進來我就該起身接待她,但我不想太給她面子。
所以故意讓她等一會兒。
洪玫原來在企業做報關員時跟小林也認識,那時李達還是我們的組長呢,我們有時還一起打球。
小林跟她玩起來,比我還瘋。
小林跟洪玫打了個招呼,拿着報關單出去了。
我還在座位上賴了兩分鐘,才起身陪洪玫坐。
洪玫說,忙得很啦?我說,一般哪。
我的辦公室不大,二十幾平方,跟在辦公室時差遠了。
我的副手的辦公室更小,大概就二十平方,還是三個人擠在一起。
我把大班椅挪過來,坐在洪玫對面,客氣道,喝杯水吧?對來辦公室的報關員我是沒法提供茶水的,他們太多了,一天來幾次,我如果每次都客氣地供給茶水,我的辦公經費可能就讓他們喝光了。
洪玫盡管跟我曾經有一腿,卻也知道碼頭的規矩,客氣道,不用了,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