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你們去考慮,對的就執行就采納,不對的就解釋一聲,我們的心也就舒坦了,啊!你還記得吧,小周?你上任後我給你提的第一個建議,就是馮唐的使用問題,是吧?”
周劍非連忙回答:
“記得,記得!”
嘴在回答,心頭卻嘀咕:怎麼,他老人家……?他正這麼擔心着,卻又聽見錢林繼續着他的“演說”。
“後來你們經過考察提出了馮唐調出提拔的方案.你不敢來給我說,一浩來了……”
周劍非連忙插進來解釋:
“錢老,不是我不敢來,是一浩同志覺得為了對你老的尊重,他應該親自上門通報。
”
錢林又是哈哈一笑:
“我懂,我懂。
我要說的是,省委對老同志的意見如此重視,書記親自上門,這使我很感動。
提不提意見、建議是我們的事,怎麼處理是你們當權者的事。
隻要給我們有一個回音我們也就滿足了嘛,何況是一把手親自登門哪,今天你又來通報。
過去你當過我的秘書,今天你是以省委常委的身份來的,我懂,我還沒有糊塗。
”
說到這裡他忽然提高了嗓門:
“正式宣布我沒有意見了!”
他忽然把臉轉向正在埋頭作記錄的端木信,含笑問道:
“這位同志,你把我說的都記錄下來哪?啊!大可不必嘛,就記一句話:錢林說他沒有意見不就得哪?哈哈哈……”
端木信擡起頭來極不自然地笑道:
“沒有記好多,真的!”
錢林笑道:
“記就記了嘛,這是你們的責任,我看你還是挺負責任的,隻要忠實記錄不歪曲就行!”
周劍非連忙對端木信說:
“請錢老過過目吧?”
“不必哪,不必哪!”錢林爽朗地說:“你幫我過過目就行,你給我再當一次秘書,哈哈。
”
說到這裡,公事算是完畢了。
周劍非好不容易到老上級家來一趟,公事公辦談完就走,他覺得不應該,也過意不去,還應該說說話才是,說什麼呢?人們見面時常問的是兩句話:一句是“吃了嗎?”再一句是“身體可好”?這第一句自然是不用問了,于是他說:
“錢老近來身體怎樣?”
錢林笑道:
“可以,能吃能睡。
你要問我每天的生活起居也不妨告訴你:清晨一套太極拳,然後呢,寫寫字看看報;中飯後午睡兩小時,起來讀讀書散散步;晚飯後弄弄花,看看電視,十點鐘上床。
神仙的生活吧?哈哈哈!”
他似乎覺得言猶未盡,又以傳經似的口吻對他的老秘書說道:
“你們現在正大權在握,有些事難以體會或者說嘛,根本體會不到。
但是總有一天你們要體會體會的,我們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别看你現在剛四十出頭,快哩!”
體會什麼?周劍非最初有些模模糊糊:體會從權力崗位下來後的孤獨、寂寞?體會世态炎涼、人情冷暖?豈不是嗎?他記起來了,當錢林從顧委退下來時,他出席省黨代大會正在省城,回松嶺的頭天晚上他來看望老上級,那時錢林的情緒低落,顯得浮躁易怒。
他對自己的老秘書說:
“如果你不是走錯了門就是最後一次來看望我,表示一點同情和安慰吧?”
同情?他周劍非根本沒有朝這方面去想。
到了不同的年齡,便從不同的崗位上退下來,這是極尋常的事,就好比早上去上班,太陽下山了天要黑了就下班,回家休息,有什麼需要同情的。
說到安慰,也許多少有一些,幹了一輩子終于全部徹底地退出領導崗位,總有些不習慣吧,說安慰也可以。
但當時這同情與安慰他全否定了。
他對老上級說,他什麼意思也沒有,就是要來看看他。
老上級不笑也不怒,卻自思自歎:
“說是年紀到了,從省委到顧委。
那就到顧委吧,說起來輕松,你知道走起來有多艱難?全省二十三萬平方公裡土地上,四千二百萬人口的大事小事,件件都要經過你的手才能作出決定,一夜醒來你什麼權力都沒有了,靠邊站吧,站到一旁去顧去問!我錢林也還真是顧了問了,雖然覺得兩手空空不舒暢,還是顧了問了。
現在好,幹脆徹底,連顧也不要你顧,問也不要你問了!這‘一輩子幹革命’還要不要?”
這是五年前的事了,聽老上級剛才的口氣,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離休生活,至于經常還過問一點這樣那樣的事,比如馮唐的事等等,也是難免和可以理解的。
他正自思索着怎樣回答老上級剛才的那段話,那段你們現在大權在手,什麼也體會不到的話。
忽然聽見老上級又說話了,他發覺原來老上級并沒有要他作答,隻不過是一種自我感慨并提醒他這個組織部長注意别人的體會罷了。
錢林繼續說: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