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别急。
前天賀建軍還去看了,沒有大問題。
”左小莉說:“傷着一點沒什麼,隻要不殘廢就好。
多虧領導關心,聽說是賀書記親自安排讓他轉院治療的。
”趙琴一笑,說:“我跟你一道去吧。
我也去看看他。
”左小莉說:“你忙就算了吧。
”趙琴說:“我沒什麼事。
也該去看看他。
大家都在說他的英雄事迹呢。
”
兩個女人結伴而行進了醫院。
當古長書看到她們時,才真正感覺到那種貼心貼肉的溫暖。
左小莉是他老婆,是他所愛的。
盡管平淡,但那是婚姻。
平時感覺不出來,當你在病房裡的時候,親情的東西就出來了。
她必然是最關心你的人之一。
左小莉用埋怨的口氣說:“我囑咐過你要小心。
還是出事了。
幸好沒有大傷。
”
古長書說:“沒關系。
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隻要你不守寡就行。
”
左小莉說:“守寡不要緊,就害怕守活寡。
”
趙琴就笑起來,說:“平時住在一幢樓裡,這麼長時間,沒想到樓上住着一位英雄。
這是我們所有同學的榮耀啊。
”
古長書說:“你是罵我吧?我們班裡的同學,有大款,有博士,有記者,有作家,可隻有你一個嫁給了縣委書記。
女同學中,你的命最好。
”
趙琴說:“書記有什麼?如今縣級領導太多了。
何況他還是副職。
”
古長書說:“副職也有轉正的時候呀。
”
兩個女人坐在床邊看着古長書,兩人的眼神各不相同。
趙琴給他投過去一雙媚眼,還給他擠了擠,那是在逗他玩。
左小莉不一樣。
她顯得很淡漠,不冷不熱,把關愛都放在心裡。
但無論怎樣,古長書都從她們身上獲得了不同的感受。
不同的面孔,同樣的可人。
左小莉和趙琴一走,省地縣三級的電視台記者和省報市的記者們就結伴而來了。
長搶短炮地架起來。
醫生出面阻止,他們說一會兒就好,醫生想不是什麼大病,采訪一下也不會影響病人康複。
于是就開始采訪。
省電視台的記者最牛,他們拿着話筒提問,要讓他談談舍己救人的感受。
古長書就一五一十地說。
因為他已經反複講過他救人的經過,早就熟練了,精彩的地方都能背誦帋來,所以,盡管他面對話筒有點怯場,但還是比較順利地講述了。
他象一個小說家,沒有放棄對精彩細節的重點描述,對房屋倒塌前的那一瞬間的恐怖情形進行了充分的渲染,使記者們親臨其境一樣。
不同的是,這次的講述,比他向領導們彙報時的講述還要仔細,第一個人怎樣救出來的,第二個人怎樣救出來的,第三個人怎樣救出來的,一一道來,邏輯清楚,層次分明。
直到講到最後一個人為止。
有記者問:“你為什麼先救小孩,然後救中青年人,最後才救大人?”
古長書說:“因為小孩是希望,也是他們的命根子。
先救孩子,大人比較放心。
中青年人是骨幹,他們未來的日子還長。
老人放在最後——萬一來不及救的話,如果要死,我也就陪同他們死了。
我隻有一個最簡單的想法,死老人比死年輕人好。
當然我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
我說的是萬一。
”
記者又問:“你既然把門打開了一條縫,那麼裡面的人為什麼自己不往外鑽?他們完全可以自己施救的。
”
古長書說:“他們都吓得神經不正常了,抱在一起不分開。
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卻又哭又鬧,亂成一片。
人在臨死的時候,腦子是糊塗的,非常恐懼,又非常頑固。
有個老太太,我在救她時,她不出來,她說那是她的家,她死也要死在那裡。
是我強行地把她抱了出來。
”
這回記者理解了。
他們不再有質疑。
他們看到了一個樸實無華的英雄形象。
沒有經過任何粉飾和包裝加工,原汁原味。
這就更加難能可貴了。
大雨制造了這種災害性事件,古長書成了災害性事件的抗争者和受益者,記者又将其變成新聞,成為事件的傳播者。
第二天,省市電視台、省市報紙都同時發表了這一新聞。
當古長書看到自己在電視上的形象時,他覺得應當“謝天謝地”。
是天降了雨,是雨造成了山體滑坡,是滑坡移動了房子。
天地聯合起來,留了個英雄的位子虛席以待,讓他給坐上了。
如果沒有天沒有地,也就沒有他的今天的光榮與夢想。
古長書從此聲名遠揚了。
救人的時候,他确實沒有想過出名的問題;受傷之後,他想到了,因為他知道自己行為的全部意義:從美學上講,這是一種超越生命價值的崇高;從人性上講,這是一種視他人生命為自己生命的偉大;從政治上講,這是代表了最廣大人民群衆的根本利益。
在一個人的生命中,生理生命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政治生命,藝術生命等等,生理生命是其他一切生命形式的載體。
沒有了生理生命,其他的生命形式也就無法依附了。
古長書能把生理生命置之度外,自然唱響了一曲生命的頌歌,當然就可歌可泣了。
這時他便估計這件事情要鬧大了,還有可能把他鬧紅。
但他沒想到這樣轟動,超過了他的預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