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委大院門口到市委大樓之間的那條寬闊的水泥路上,響起了一陣熱烈的喧鬧聲。
黃三木打開窗戶,從辦公室裡伸出腦袋一看,隻見水泥路上站着兩排年輕人,大約有十七、八個人。
在兩排人周圍,還有很多圍觀的機關幹部。
市委書記曹金郎,大概就站在大樓下面的階梯上,因為忽然之間,大家都沒了聲音,隻有曹金龍的那副金嗓子在宏亮地響着。
黃三木依稀地聽到兩句,好像是努力工作,不辜負黨和人民的希望之類的。
金曉蓉也跑過來看熱鬧了,兩人一時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這時,任萍走了進來,也往窗戶外面看了看,說:下派幹部!這批人都是下去當書記、鄉長的!
任萍的嗓門很大,青普話說得一闆一眼地,還不時地漏出一兩滴唾沫。
秘書鄭南土也沖了過來,加入了他們的議論。
鄭南土和任萍都是知情人士,鄭南土對每個下派的年輕幹部的情況,更是了如指掌。
鄭南土扳着指頭說:這次下派的,總共有十七個。
紀委辦公室副主任王文郎擔任小羊鄉黨委副書記;市委辦秘書李群擔任大鵬鄉黨委副書記;市人大一般幹部叢雲擔任蝴蝶鎮鎮長助理;團市委常委康建峰擔任梧桐鄉鄉長助理;人事局一般幹部吳連生擔任采荷鄉黨委副書記;水電局辦公室主任黃土星擔任姜池鄉黨委副書記;物價局一般幹部葉志山擔任南楓鄉鄉長助理。
黃三木聽他一個一個地點過去,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還有的,連名字也沒聽到過。
當然也就記不住了。
前段時間,他已經聽說過最近市裡要派一批年輕幹部下鄉任職,兩三年後就又回到市機關的。
沒想到,今天就都要下去了。
黃三木的心裡湧出一種怅怅的感覺,這種事情,對他一點份都沒有。
這次下派,組織部曾鼓勵年輕幹部積極報名,接受組織上的挑選,他也曾經想到過自己,可自己到市機關裡才一年時間,根本還算不上什麼,要是自己去報名,一定會遭人議論的,認為他官瘾太重的。
鄭南土說:這批人下去,暫時擔任副職和助理,聽說,過段時間,等他們情況熟悉了,就把他們提為正職,擔任書記和鄉鎮長。
任萍說:這種事情也很難說呀。
金曉蓉也插一句評論:下去以後啊,能不能再上來還不一定哩。
鄭南土說:那不會的。
下派幹部是一種培養幹部的方式。
其他地方也都在搞。
一般來說,組織上不會朝三暮四亂改變的,再說,這些人雖然下去了,幹部編制仍留在原單位,戶口也不帶,這就是為了表明今後是一定要讓他們回來的。
任萍說:能回來就好,年輕人麼,都是有前途的。
鄭南土啊,黃三木啊,你們好好幹,啊,以後都大有前途。
黃三木聽任萍提到自己的名字,心裡亂了一下。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任萍,發現這個老太婆說話時目光有點冷,看不出有多少真誠。
任萍走出去後,金曉蓉問鄭南土道:這一次,你為什麼不報名要求下派呢?
鄭南土說:我麼,小孩還是那麼一點點大,下去以後不方便。
再說,我們部裡缺少搞文字的人,石部長是不會同意讓我走的。
金曉蓉說:本來,黃三木也可以來搞搞文字。
他是大學裡的高材生,文字基礎應該是有的。
如果他能夠來頂替你,那你的機會可能就會更大些。
鄭南土對黃三木道:如果這樣,當然好。
說實在的,我搞文字搞了幾年,早就搞厭煩了。
俗話說,前世作了惡,今生搞寫作。
搞文字這東西,時間短可以,要是時間長了,實在是沒有啥意思。
不過呢,文字這東西也是挺能鍛煉人的,作為剛到機關裡來的年輕人,幹這行倒是挺不錯的,而且幹得好啊,進步比别人會更快些。
你們看,市裡面這些當官的,有不少都是幹文字出身的。
特别是市委、市府兩個辦公室的秘書,哪一個不是人模人樣地,哪一個不是幾年後就一級級地升上去了?
鄭南土很體己地對黃三木說:你在坐辦公室的時候呢,有空的話,最好是鑽研鑽研文字,向上面一些報刊投投稿,最好是讓領導和同志們都覺得你會搞搞文字,那就可以換個工作,去搞文字了。
當秘書雖然辛苦,可比你整天坐辦公室總要強一些吧。
這種工作呢,一般是女同志做做的,你應該把目光放遠一點。
對不?
黃三木何嘗不曾這麼想過呢?可惜,自己在學校裡各方面成績是好,文字也還過得去,可機關裡的這種文字,好像完全是兩回事。
他的才能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他就很羨慕鄭南土了,他在學校裡成績聽說是很一般的,可他愛好文學,還能作詩,寫小說,聽說還發表過一些,黃三木也曾親手把郵局的彙款單交給鄭南土過。
他想,會寫文章就是好,整天陪在領導身邊,幫助寫寫報告,平時呢,還可以創點收,掙點稿費。
他就恨自己不是這塊料。
黃三木覺得鄭南土的話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