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而言,那兩個字的分量實在太重了,那就是全部的意義啊!也就是在這一刻,門力生才第一次感到那種沉甸甸的重量。
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最後才把目光移到了那張幾乎變形了的臉上。
那裡也同樣插着許多管子,看不到一點兒生命的痕迹,隻是當他轉身要走的時候,老郜那緊閉的眼皮才似乎動了一下……好兄弟,好搭檔,你是不是知道老哥看你來了?
他當時實在看不下去了,趕緊轉過身走出了病房。
等來到走廊裡,才覺得眼睛澀澀的,大滴的淚流了出來,鼻子也酸酸地直想打噴嚏……秘書小趙悄悄塞過來一張面巾紙,他使勁擦了起來。
老郜的家屬和幾個孩子過來了,大家面面相觑,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那女人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
她的手在抖,由手,他知道她的心也在抖。
直到送他們上車的時候,那女人才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也又一次落淚了,生怕再不争氣地哭出聲來,隻好趕緊和她再見了。
後來,在院長辦公室裡,那位博士和幾個大夫向他們一行詳細介紹了最近的治療情況。
但是他當時腦子亂亂的,幾乎什麼也沒有聽清楚。
隻是一直到大家都不出聲了,他才怔怔地問了一句:
“有危險嗎?”
“很危險,不過暫時還算平穩。
”
他本來還想問一下,到底還能拖多長時間,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就這樣,在極度的傷感和沉悶中,他們離開了醫院,離開了多年并肩戰鬥的老郜,把他一個獨自留在了那裡,也等于是留在了另一個世界裡……等到了大街上,門力生的情緒才恢複過來,囑咐留在北京“掃尾”的柳成蔭,一定要多看看老郜,一旦有情況及時通報,對于這座醫院的領導和醫護人員,有什麼要求盡量滿足,沒有要求也一定要主動送一部分禮品,畢竟這是我們的市長啊!
柳成蔭是雁雲本地人,也是市委、政府班子裡老成持重的一個寬厚長者,從來都是一副笑眯眯、樂呵呵的樣子,也陰沉着臉不願意多說話,隻鄭重地點了點頭:“這我清楚,您放心吧。
”
正要離開醫院,沒想到又遇到了一個讨厭的家夥。
這家夥也是來看望老郜的,一見面卻拉住門力生的手不放。
對于這個人,他還是比較了解的,年紀輕輕就是副廳級了,在省直的許多地方都任過職,現在大概已經是一個廳局的正職了。
按理說也沒有什麼大的毛病,直接交道也不多,但他就是怎麼也瞧不起這個人來,好像從來就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似的……現在的幹部中有許多的人就是這樣,要說問題吧也确實沒有什麼問題,你要考核吧也幾乎都是優秀良好的,在提拔任用的時候,作為領導,你還真找不出一個不用他的理由來,但是直覺又明明告訴你,不論把他放到什麼地方去,他都不可能給你幹出一點兒成績來。
當了多少年的一把手,這樣的人門力生遇得太多了,也是他最困惑頭疼的一個地方。
每當這時,都會讓他不由地聯想到農村裡到處可見的那種光溜溜不方不圓的“醜石”。
作為一個匠人,不管你是怎樣的能工巧匠,不管你是蓋房壘豬圈,或者在門口鋪路,就是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安放它的地方……門力生還以為他是為老郜難受呢,誰成想這家夥卻一把把他硬拉到一旁說,他最近已經聽到了準确消息,馬上就要對他們這一級進行“民主測評”了,還要推薦一些人到地市去當一把手,希望門力生一定要拉幾個人,多投他幾票。
門力生口裡應着,心裡卻想,像你這樣的家夥,怎麼能夠到地市來當什麼一把手,那不是開玩笑嗎?但是話說回來,這樣的人倒真的不可小視,他要是真提出來,作為領導也的确會拿他沒辦法的。
他隻好微笑着應付半天,好不容易把這個人打發走了,才忍不住扭頭問金鑫:
“他叫什麼名字,哪個單位?”
金鑫苦笑不疊:“看剛才那熱乎樣子,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呢……他叫桂再庸,是咱們省地礦廳的黨組書記,和老郜是老鄉。
”
“哦,原來是他……我真的有點兒老糊塗了……”他當時掩飾着笑笑,就覺得頭腦恍恍惚惚地有點兒發暈了。
從昨天到現在,醫院的這一幕總是不住地在腦子裡閃現,頭腦也一直有點兒恍惚,門力生覺得自己都快病了。
飛機早已經穿過雲層,現在正平穩地飛行在所謂的平流層裡,如果不仔細點兒,幾乎連是不是在動着都感覺不到了。
門力生睜開眼,從舷窗上望下去,除了遙遠處一大團一大團的雲彩,什麼也看不到,好像已經出離宇宙以外了。
隻有舷窗下那微微抖動的飛機翅膀,才能表明他們真的是在萬裡高空飛行着。
那翅膀愈抖愈厲害,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