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曹非正處在多少年沒有的興奮之中。
金鑫雖然躲進了醫院,但是大會上的一舉一動他都了如指掌。
曹非把幾個鐵關系都調動起來,已經形成了山雨欲來的滿弓架勢,門老頭玩了一輩子,這一次可是玩住他自己了。
金鑫已經答應,隻要他當了市長,就一定讓曹非來當副市長。
再下一步,門力生一退,陳見秋一倒,隻剩一個楊波能翻了什麼天,雁雲就真的是他們的了……到那時還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這一次省委定的人選沒選上,門老頭也就在全省全國威風掃地,再也擡不起頭來了……那才真是大快人心呵。
這幾天大會小會進進出出的,每碰一回面,都感覺老頭子的臉色更黑幹憔悴了一些,目光兇兇的好像人人都虧待了他似的,曹非心裡感到特别舒服,抵得上和鐘麗婷上床那樣美氣了。
趁着開大會,曹非悄悄地溜回房間,洗一個熱水澡,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開始撥打那一個令他心跳的電話,他要好好慶祝一下了。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鐘麗婷也答應了,洗個澡馬上就過來,然後吃吃地一笑。
這個小女人,真是一個尤物啊,笑起來都那麼浪那麼勾人,撓得人耳朵根麻酥酥的。
曹非把枕頭擺好一點,頭枕着雙手,眼盯着潔白的天花闆,嘴裡哼哼着“二人台”中男女青年談情說愛的“打櫻桃”曲調,開始有一搭兒沒一搭兒地想心思。
都半輩子的人了,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都在退讓,蹑手蹑腳,循規蹈矩,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氣,這種狀況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
從此往後,一定要挺起胸膛來,堂堂正正地活一回,否則就真是太不值得了。
他是沒有念過多少書,是沒有一張響當當叫得亮的文憑,但是那不是曆史造成的嗎,那能怨他嗎?再說了搞政治又不同于别的,有多少書呆子能吃得下這碗飯來?而且從古到今,翻遍二十四史,這才是一個鐵規律呢。
他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特喜歡讀史的。
什麼劉邦朱元璋,哪一個不是起于民間的草莽英雄,孔老二倒是聖人,周遊列國一輩子,其實說到底無非就是想弄個一官半職當當,最後還不是灰溜溜地回到魯國教他的書去了?
一開始參加工作,曹非是在一家縣辦企業裡。
當時那家企業的廠長是個從大城市下放的大學生,文質彬彬的,滿口的上海話,一個人也聽不懂。
廠裡有一個潑皮,天天遲到早退,廠長要扣他的工資,他就賴在廠長辦公室不走,又拍桌子又瞪眼,文質彬彬的廠長能讀懂一尺厚的外國書,卻拿這麼個小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有一次和他說起來,他不禁哈哈大笑說,廠長,小事一樁嘛,你不要管,交給我就得了……當天夜裡,他便叫了幾個鐵杆弟兄,把那個小子叫到一個空車間裡,一繩子就吊到了半空裡,然後也不理他,弟兄們坐在地上喝起酒來……沒用了一個小時,那小子就哭爹喊娘,頭搖得像撥浪鼓了,問一句他說一句,賭咒發誓再也不敢找廠長的麻煩了。
當然,如今的這位廠長倒是今非昔比,抖起來了,不僅調回上海,而且已經當了一個跨國公司的大老闆,出門坐的起碼是寶馬奔馳什麼的……但是,想當年如果不是我,也許他早就讓那個賴小子整得趴在地上了,還能有今天這樣的風光嗎?
曹非呆過的第二個單位是老幹局。
人生在世,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這一點他真的體會太深了。
那時的老幹局侍候的都是戰争年代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資格老,級别高,脾氣也特别的大,為了把這些人服侍好,他的确下了很大的辛苦。
特别是有一個姓周的老頭子,當過解放後的首任地委書記,連後來的許多省部級大官兒都是他的部下呢。
老頭子愛下象棋,曹非就天天陪着他,有時候一下就下到了後半夜。
後來老頭子病了,後妻和惟一的女兒都厭煩起來,曹非端屎倒尿地服侍,有時拉不出屎來他還親自下手掏過呢……正因為這樣,等到老頭子的一個老部下當了省委副書記,一個電話打去,曹非就當了個副縣長。
如果不是老頭子很快死了,那個省委副書記也調到了外省,他哪裡還會怕一個小小的門力生呢,相反,恐怕門力生也要天天溜着他一點胡須的……
這就叫此一時彼一時吧。
自從門力生一來,他的運氣好像就全沒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他是真的有點想不清楚。
有時他忍不住想,也許這就是命吧,人人都有十年的紅運,也許他的運氣真的走到了盡頭……但是,他現在更相信的是,門力生和他命相不對,他叫人算過的,他是木命,而門力生可是金命,金命硬,不然他怎麼能叫那麼一個名兒,力生不就是立生嗎,是頭朝上從他娘肚子裡出來的,而且他不是從小就把他娘都克死了?
周老的那個獨生女兒就是現在的周雨杉。
那時的雨杉剛剛政法大學畢業,還在縣法警大隊實習呢。
高高的個頭,一張白裡透紅的粉臉,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濃濃的青春氣息,再穿上一身英俊挺拔的綠警服……那種樣子那種感覺真是太迷人了。
那時他已經是周家的常客,幾乎一有時間就在周家泡着。
周家是外地人,老頭子也早已經退出了本地的曆史舞台,雨杉要找單位實習,雨杉要跑分配聯系工作,連雨杉第一次到法警大隊去上班,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