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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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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幾次去煤礦拜訪,他是無論如何不會離開那裡的。

    在那麼一個現代化大型企業,他已經幹了八九年,工資又比地方上高好多倍,憑什麼要半道改嫁,來當這麼個破經委主任呢?為了讓他走官場正途,老父親和他吵了多少架,但他始終很清楚,自己也許是一個高超的業務幹部、高明的企業經理,卻絕不是一個玩政治的高手。

    由于家庭的因素,他從小就對政治十分厭惡,總覺得那裡面波詭雲谲,太不好把握也太沒成就感。

    老母親當年幾上幾下,也曾是全省風雲人物,最後不是一直病病歪歪躺在家裡?老父親沉穩雄健,官做得也夠大了,卻一夜之間什麼也不是了,平日天天圍着父親轉的那些人都哪裡去了?甚至連原來的秘書都極少登門,似乎生怕被畫了什麼線,沾了什麼晦氣,看看都令人傷心……還有姐夫魏剛,當年也曾是市委大院的政治新星,不是也一下“夕貶潮州路八千”,成了一個忙死忙活的小商人?所以,當全世昌真誠地請他出山時,韓東新頗費了一番躊躇,并明确提了幾個要求:一是同進同退,除了你全世昌,我不侍候别人;二是有話講在當面,不要到時你和我也玩起政治手腕來;三是如果什麼時候你認為我不稱職、不好用了,你就提出來,我絕不會屍位素餐。

     全世昌當時哈哈大笑,一張口全答應下來。

     然而怎麼也沒想到,僅僅一年多時間,他和全世昌的關系就好像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 自從齊秦當了區委書記,全世昌好像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回避他,見了面總是匆匆握一下手,就立刻走開了。

    他多次找全世昌彙報工作,全世昌也總是說,他現在正忙着,有事先向市長講,那眼神閃閃爍爍不知在看什麼地方,這又是為了什麼? 要說沒競争上古城區委書記,最遺憾最生氣的其實是趙廣陵,對于我韓東新來說真的算不了什麼。

    如果全世昌以為我會為這個和他吵鬧,也太小瞧我韓東新了。

    聽人們講,任命下達的第二天,趙廣陵就獨自來到一家小飯店,獨自一人喝了一瓶子悶酒,然後便天天把自己關在家裡,電話不接,手機不開,傳呼不回,過起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有一次在大街上遇到他老婆雲迪,一向活潑的她也臉兒灰塌塌的,好像病了似的。

    後來,說起趙廣陵這檔子事兒,雲迪一下子變得怒氣沖沖,不僅大罵全世昌,大罵齊秦,甚至連自家男人也大罵不止,把趙廣陵描述得一無是處,典型的書呆子,跟着他似乎是天大的委屈,弄得韓東新也十分尴尬,隻好逃也似的離開了她…… 不論男人女人,怎麼一沾上政治這個邊,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這樣看來,找閻麗雯算是找對了。

    齊秦上任之後的第二天,閻麗雯一回了家,就一臉深情地對他說: 東新,我覺得你選的對。

    區委書記那種熱位子,鬧好了是個台階,鬧不好是個染缸,本來是好人也會變壞的。

     此話怎講? 韓東新驚奇地望着她,不知老婆何以會這樣說。

     就是嘛!你看齊秦,好像一下就變了個人。

     你見到他了? 沒有……閻麗雯嗫嚅着:不過我總覺得,齊秦這個,遲早要出事,而且要出大事的。

     在許多問題上,女人的感覺是很敏銳的,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透視本領。

    自從與閻麗雯結了婚,他總是愈來愈強烈地感到了這一點。

    在她那一個精緻的小腦袋裡,似乎總裝着許多不被人知而又千奇百怪的神奇念頭和想法。

    這些年來,韓東新身後總是圍着一堆又一堆女人,但是他總覺得,這些女人一個個都頭腦簡單,愚蠢而又淺薄,但又出奇地虛榮,沒有一個不是沖着他家的地位和他的職務的,隻有閻麗雯這女人,卻根本不為這些所動,是一個真正有情趣的活脫脫的女人,一個純粹的從裡到外充滿女人味的女人。

    真奇怪,這樣一個好女人,趙廣陵居然會消受不起,樂颠颠地和那個雲迪結了婚。

    女人就是女人,地位職業家庭等等,那純粹是扯淡! 閻麗雯的說法完全是對的。

    這些天來,齊秦已經變得愈來愈狂妄自大,似乎他那個官兒就是全世界最大的了。

    所謂利令智昏,不栽跟頭才是咄咄怪事呢!為了紡織廠技改項目的事兒,他已經和這位書記大人弄僵了,簡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一個幾千萬的項目,大大小小進了六七個工程隊,而且不少都是資質很低的農建隊,明眼人一看就知這其中的奧妙。

    韓東新做了調查,其中有幾家工程隊,拐來拐去都是齊秦的關系戶,這正常嗎?自從和齊秦吵架之後,老侯和幾個包工頭兒、廠領導就紛紛找上門來,有拿紅包的,有拿煙酒的,也有拿各種貴重物品的……這種行為,真的令人憤慨!後來,姓侯的把魏剛也搬了出來,氣得他把姐夫也大罵一通,魏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真是難堪極了。

     這天夜裡,全世昌突然打來電話,讓他無論如何過去一下,書記如此謙和,親自來電話相邀,這可是很不尋常的。

    韓東新也正想彙報一下紡織廠的事兒,囑咐麗雯和孩子早點休息,就迅速趕到了全世昌家。

     全世昌家沒有搬來,市委為他準備的小洋樓也不住,獨自在裡仁巷借住了一個偏僻的小四合院,院裡遍植枝葉披拂的垂柳,倒是挺幽靜的。

    裡仁巷是古城碩果僅存的古巷子了,旁邊就是那座遠近聞名的大鼓樓。

    一到傍晚,鼓樓上大雁翩飛,成千上萬,蔚為大觀。

    當他走進客廳,全世昌正披着一件睡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

     看到他進來,全世昌指指旁邊的沙發,又把一盒中華煙扔到他面前: 最近聽到什麼議論沒有? 議論很多,而且都比較難聽。

     在全世昌面前,韓東新曆來有甚說甚,毫不拘謹。

     是嗎,你給我說說。

     我想,還是不說的好。

    韓東新故作欲言又止。

     為什麼? 我怕您承受不起。

     你說什麼?! 全世昌果然有點動怒,呼地坐了起來。

     韓東新卻不理會他的反應,忽然換個口氣說: 咱們說别的吧。

    您是博導,大學問家,我想請教一個問題,什麼叫色厲内荏? 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前些日子市委開會,您在會上大發雷霆,就當前人們痛恨的跑官要官、買官賣官現象,說了許多措辭激烈的話,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您來古城之後第一次發這麼大火。

    我旁邊坐的一個幹部,用指頭在桌子上寫了這麼四個字,後來又擦了。

    您知道,我是學的理科,文字功夫不深,所以特意向您請教。

     韓東新還要往下說,全世昌的臉色已有點難看起來,手不自覺地捏成了拳,韓東新便就此打住,不說了。

     說,再說下去! 全世昌似乎平靜下來。

     好吧。

    我個人認為,光發火是沒有用的,關健是看行動。

    馬克思當年就講過了,一步實際行動勝過一沓綱領。

    而且,馬克思還講過,曆史一般都是重複兩次,隻不過第一次出現時是悲劇,而第二次就變成了喜劇。

    我的意思是說,在單龍泉時代,古城買官賣官成風,但單龍泉自己也總是逢會必講,逢講必罵,您可不能再重複他的路子了。

     這一下,全世昌再也忍不住了,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在地上走來走去。

    但他顯然是一個自制力極強的人,從始至終沒有爆發出來,如果換了單龍泉,早和韓東新吵起來了。

    一直走了好一會兒,全世昌狂暴的内心似乎又一次平靜下來,依舊微笑着: 東新啊,我和你是有約在先的,所以你說什麼都可以,我不會生氣的。

    況且,生氣是無能的表現,生氣也是在用别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在一塊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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