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夜已靜了,田野在街頭上踯躅,藉以壓制心情上的緊張。
他暗覺得奇怪,在“正義”公司的時日已經不短了,大大小小也曾做過十餘次幫兇。
殺人當也不在少數,但心情卻從沒有這樣的緊張過。
這是為什麼呢?這可能是謀殺之先的預覺,可能這天晚上就有血案發生了……他心中想。
終于,悒悒來到“忠民福記書報社”的門前,又躊躇了半晌,不知道猜測是否和事實相符合?
他下了決心之後,舉手敲門,砰,砰,砰,響了一陣子,還沒有人出來應門呢!這可能是他的猜測對了……但也可能是那小厮睡熟了。
“不能把附近的人吵醒了……”他又自我警惕說。
所以敲門并不敢過猛。
輕輕的,砰砰的,又敲了一陣子,過了片刻,闆門上的洞窗倏的打開了。
露出一雙兇惡的眼光。
田野細看,一點也不錯,那是湯九斤。
“找誰……?”他狠聲吼喝,但,當他看清楚了拍門的田野,那兇惡的眼光漸漸轉變,變為恐懼。
“今天晚上,我的事情辦完了,所以提早一步來,請你開門吧!”他的語氣是命令式的。
“你不是說明天晚上來嗎?”湯九斤的嗓子有點發抖。
“提早來并不犯罪的!”田野說。
湯九斤惶然不知所措的,楞了好一陣。
洞窗掩上了……
原來,田野的料想,湯九斤需得毀滅欺騙吳全福的證據,需得把書報社的帳目改頭換面……。
所以,田野昨夜一夜纏着他,纏到天亮,白天裡,又吩咐吳全福嫂子和吳全福的母親,到書報社裡和湯九斤相纏,使他沒有時間放開手腳來行事作弊。
田野故意和湯九斤約好,第二天晚上研究帳目,所以讓湯九斤放膽在當夜改塗帳目——同時,他在做這種違法的事情當兒,必定會把書報社内的小厮支開的,田野更好放開手腳行事了。
湯九斤将洞窗掩上後,久久還沒有把鋪門打開,田野便知道他是趕回到經理室内去收拾淩亂的痕迹。
所以又急着拍門。
相信湯九斤還沒有膽量把他拒于門外的!
一會兒,鋪門算是打開了。
田野鑽身進内,他瞪眼一看,就可看出湯九斤的情緒非常緊張。
“抱歉!我成了不速之客了!我早就猜想,你會留在這裡!”田野含着笑臉說。
“……剛巧,今晚上有點事情未了,我要及時把它料理清楚……”湯九斤含糊答。
不問而知,湯九斤是漏夜趕來毀滅贓證的。
經理室的大門這時是牢牢鎖着,田野便猜室内的各物一定淩亂得一塌糊塗,湯九斤已來不及收拾,所以在他掩去洞窗之後,便匆匆溜過去把室門鎖上。
田野替他把鋪門重新闩上。
“請坐,請坐……”湯九斤顯得非常不自在。
“好吧!我們進經理室去坐,詳細談談——”田野說。
“啊,很抱歉,今晚上忘記帶鑰匙來呢!”湯九斤已在冒汗。
“我很奇怪,那末你在什麼地方料理你的公事呢?”
“就在這——”他随便的胡亂一指。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隻是新收到的一批圖書樣本,需要編号整理……”一方面,又急着給田野遞煙點火,以連絡交情。
“你的弟弟不來幫忙麼?”田野很平淡地再問。
“啊,他在家中也有許多瑣碎的事情需要料理……”
“那個小厮怎麼也不見了?”
“嗯!不巧得很,他今天請假……緻弄得客人來了,連個倒茶的也沒有……”很狡狯的回答。
田野笑着,向架在堂屋當中的行軍床上一坐,眼睛兜向屋子内四周掃射,像檢查什麼似地。
一面偷偷的伸手在衣袋内摸索,把昨夜偷偷取去的鑰匙掏了出來。
湯九斤卻在自言自語:“唉!我也真為吳全福可惜,天底下那有行不通的道路……?什麼事情值得他要輕生呢?”
田野忽的站起來,揚高手中的鑰匙:“啊,看!你的鑰匙忘記留在這裡了,我們進經理室去聊吧!”
“吓?……”湯九斤臉無人色,正要攔阻時,田野已用最敏捷的動作,鑰匙插進了匙眼,輕輕一扭,室門已告打開。
他很熟悉地掣亮了電燈,穿身進去,果然不出所料,室内淩亂得一團糟,尤其那張辦公桌上便堆疊了不少帳冊及各種文件……。
“唉,小三真懶,屋子内竟毫未收拾呢……怎能招待客人呢?”湯九斤慌慌張張的,趕忙趨至他的辦事桌前,冀圖收拾桌上的淩亂的各物。
田野的動作比他快上一着,一把将他的手按着。
同時,那煙缸上堆積了許多燒燼的紙灰。
這不用猜想,當是湯九斤燒毀了的證據,把那些紙灰抽出來看,當然再也看不出所以然了。
田野冷笑說:“這末一來,吳全福之死,便和你完全沒有關系了!”
湯九斤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張口結舌的,呐呐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田野不語,推按他坐下,更不許他撫觸桌上所有的東西,俨如主人一樣,大模大樣的開始翻檢桌上的各種帳冊,文件。
湯九斤平日本就怕田野三分,更兼個子瘦小,假如交起手來,眼前虧是準吃定了。
“……你……你……請你尊重你的人格……”但事到臨頭,他又不能不逞強說話。
“哼!對你這種人,還用得着講人格嗎?”田野說。
倏的,他翻出了一張紙條,是夾在帳冊當中的。
遞在燈前細看,上面寫着:“茲借到湯柏年先生名下,港币一千元正,雙方言明,月息九分,貸款人,忠民福記書報社經理吳全福,中人湯九斤,湯冬,年月日。
”
田野已有證據捏在手中。
态度更變得兇狠:“我請問你,湯柏年是什麼人?”
湯九斤無可奈何,隻有擺出無賴作風說:“是我的叔父!”
“叔父?”田野再說:“那末害死吳全福的是不是這個人呢?”
“你胡說……誰害死了吳全福……?”
“吳金福的遺書上指明是你,你當然不會承認的,那末,除了你的叔叔以外,還有什麼人呢?”
“……你不能以吳全福的一封遺書,就斷定一切……要知道吳全福自己做事失敗了,看見我得到成功,便故意加以誣害,含血噴人……。
”
“這我就很奇怪了,你和吳全福同在一間書報社内,為什麼他會失敗而你會成功?……他由總經理升到董事長,而你卻由小職員升到總經理!怎樣算是失敗?怎樣算是成功呢?”田野一面把手槍拔出來了。
湯九斤頓時大驚失色,想逃出門去,但田野比他的動作快捷,已搶先攔在大門口間。
“你敢胡亂動一動,我敲碎你的腦袋!”田野加以恐吓說。
湯九斤渾身抖索,這時候他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連想掙紮反抗的勇氣也提不起來。
田野把他如攫小雞一般,揪了過來,使勁一推,湯九斤整個人便跌坐到沙發椅上,由于内心的恐慌,再也站不起來了。
“你究竟意欲何為……?”他戰着嗓子說。
“我要你坦白說出欺騙吳全福的經過!”田野一面,又重行檢閱帳冊。
但他對這一門卻是外行,看不出有什麼蹊跷。
“我告訴你,我沒有欺騙吳全福……”湯九斤由驚恐而逐漸激奮。
“你不能含血噴人……你再這樣無禮……我,我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