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重生。
隻是,下輩子,他不希望再遇見這樣的噩夢。
悲涼的沉默中,一扇門緩慢地打開,咿呀一聲。
張天遊微微張開眼睛,他看見一團昏黃的光芒從衣櫃裡飄出來。
他笑了。
從另一個世界湧出來的氣息,竟讓他感覺如此親切和溫暖。
他張開雙手,擁抱着那光。
讓他乘這道光離開吧!離開這個塵嚣的凡世!
他脖子上的掐痕像是受到了呼喚,開始跳動起來,仿佛要從皮肉裡掙脫出來。
他用手按住躁動狂喜的它。
它是見到主人了吧?那個怨氣沉重的身影,正從櫃子裡血淋淋地慢慢地爬出來。
它睜着慘白的眼球,發出野獸般低沉的聲音。
“輪到你了!”
“是的,輪到我了。
”
張天遊安然地閉上眼睛。
女鬼站起來,滿身是血,晃晃悠悠地向他走過來。
它全身的怨念一圈又一圈地纏住他的脖子,打結。
他的靈魂仿佛就要被提出了肉體,他用留戀的眼神望了這個世界最後一眼。
黑夜哦,多麼美。
畢浪在宿舍樓下撥打張天遊的手機,始終撥不通。
蕭南過來拍着他的肩膀說:“擔心的話,上樓去看看不就行了?”
“我怕他會出事?”
“能出什麼事?”
蕭南說道,邁步向樓梯口走去。
剛走兩步,他就聽見頭頂呼呼的風聲。
一個影子突然從他的面前掠過。
然後,是全身的骨骼在水泥地上瞬間碎裂。
咔嚓聲。
咔嚓!咔嚓!
血液在夜色中燃燒了起來。
水泥地上依舊留着張天遊那夜墜亡的血迹,已然暗淡,淡如天空中雲的投影。
警方在地面上用粉筆畫出的人形還沒擦掉,扭曲的身形是死亡的最後痕迹。
畢浪提着行李包在粉筆人形邊站了良久,心裡的哀傷堆積得越來越深。
不管退學申請還會不會批準下來,他已經給家裡人打了電話,告之将會退學回家。
老媽氣得發瘋地嘶喊着挂了電話。
“真的要回家?”蕭南惋惜地看着他,“還有不久就要高考了,多可惜啊。
”
“沒關系,反正明年再來吧。
我實在太累了。
”
人皮燈女鬼,或者不斷枉死的朋友,折磨得他的心再也無法堅強起來。
畢浪剛走到鐵門口,想起了Kelly。
他想跟她告别一聲,于是又折了回去。
走上五樓,唐婉正在寝室裡看書,其他女生好像都不在的樣子。
Kelly也不在寝室裡。
唐婉說Kelly出去了。
她熱情地把他引進去,拿出一個蘋果,邊削皮邊問:“你怎麼提着行李包呀?還沒到周末嘛。
”
“我要退學了。
”
“啊!”唐婉大驚小怪地停止削蘋果的動作,幹淨的大眼睛浮上無盡的哀愁,“怎麼這樣子啊?你不參加高考了嗎?”
“明年再來呗。
”畢浪裝作輕松的樣子。
唐婉卻抑不住憂傷,把削了一半的蘋果放到一邊,痛苦地捂着臉幽幽地哭了起來。
畢浪知道她是為了自己的離去而悲傷。
他想好好安慰她一下,可是又擔心這樣做會引起對方的誤會。
所以他隻是關心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沒事。
沒事。
讨厭啦,沙子進眼了。
”她抹幹眼淚,眼睛卻紅得厲害。
“你沒事吧?”
“嗯。
沒事。
”
唐婉揉了揉哭疼的眼睛:“我到廁所洗把臉就沒事了。
”
說完,她幾乎是悲傷地沖出了寝室。
畢浪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女生寝室獨有的芳香令他有點坐立不安。
如果别人看到他獨自待在女生寝室,會怎麼想?感覺怪怪的。
畢浪轉移着視線慢慢環顧了一遍這間女生寝室。
女生們擺在床頭的毛公仔,粉紅色的被單,牆壁上的帥哥海報,以及各種精緻的小飾物,無不流動着一種靜谧舒适的小情感,在男生的心髒上反複不停地跳動着。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旁邊的一張書桌上。
那是Kelly的書桌。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像蝴蝶輕輕地走進花朵的懷抱裡。
書桌很幹淨,有台燈和斜擺的書本。
他坐了下來,像個做壞事的小孩,懷着小小的罪惡感,打開抽屜。
抽屜裡靜靜躺着一本日記本,是Kelly的吧?藏着這個女生很多的心事吧?畢浪用手心慢慢地撫摩着那幹淨的封面。
打開嗎?偷窺一個女生的花季心事……畢浪清晰地感覺到一種罪惡感沿着骨節而上,在空曠的頭顱内響動起來。
他整張臉都紅了。
他制止了自己的罪惡行為,想把日記本放回抽屜裡。
一張照片從日記本裡掉落出來。
照片上有兩張幸福的笑臉。
她們身後的白色栀子花開得燦爛。
被定格的青春往事,幸福停止在時光中,不增不減。
唐婉從廁所裡洗完臉回來,眼睛經過沖洗後紅腫的症狀減輕了不少。
她走進房間,看到畢浪正坐在Kelly的書桌前,注視着桌面上的照片發呆。
他那種表情就像是見到了鬼,目瞪口呆,一臉的不可置信。
冷冰冰的側臉空洞地泛着陰慘慘的光線,在異常蒼白的皮膚下甚至可以看清突出來的青筋。
“怎麼了?”她好奇地走過去問。
畢浪回過頭來,臉色驚愕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