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吳生,曾遊會稽即現在的浙江紹興,邂逅一劉氏女,姿容豔絕,溫柔可人,遂納為妾。
中間的生活可以忽略不計。
我們隻說幾年之後,吳生為官,赴雁門郡即山西太原北部的一座縣城赴任。那麼會發生什麼呢?
北赴上任時,吳生帶着美妾劉氏,劉美人最初時,是以溫柔著稱的,但到北方後,性格似乎漸漸地變了:十分之暴烈。吳生大奇,難道人的性格與地域有關系?南方明山秀水,造就了溫婉的性格;而北方,山險水急,性格就會如此?但後來,劉氏的性格已不僅僅是暴烈的問題了,而是變得十分乖戾,稍有不順心就怒不可遏,任意毆打婢仆,甚至用牙咬她們,肉綻血流,令人畏懼。
吳生不明白這位美人如何變成了這種樣子,于是漸漸地不怎麼待見她了。有一天,吳生與幾名部下去打獵,收獲頗豐,得狐兔多隻,帶回家中後,扔到廚房。第二天,吳生去縣衙辦公,劉美人趁人不注意,悄悄潛入廚房,把那些狐狸和兔子生吞活剝着吃了。現在我們讓她回一下頭,可以看到她淌着鮮血的嘴角。
傍晚,吳生回到家,本欲叫廚師把他昨日所打的獵物炖了,但被告知那些狐狸和兔子都不見了,地上有的隻是血迹和皮毛。吳生追問,有一婢女悄悄地告訴他自己無意間看到劉美人曾去過廚房。于是,吳生問劉美人獵物哪去了,美人不答。吳生這一次急了,把那婢女叫來對質,後者說:“就是她把那些動物活吃了!”
吳生聽後心裡“咯噔”了一下子,但沒表現出過分的驚恐,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什麼,但也就是從此時開始,有些懷疑這劉美人了。十多天之後,他的一個部下送來一頭鹿,吳生有意将其放在庭院中,并對劉美人說自己要出差,出門又迅速返回,藏在一個地方,靜觀其變。
局面一如我們想象的:
見吳生走後,劉美人從屋裡溜出來,看四下無人,挽着袖子,披頭散發,瞪大眼睛,容貌頓時發生變化。她站在庭院中,猛撲過去,左手抓住那隻鹿,右手生生地把鹿的大腿扯下來……
暗處的吳生差一點沒喊出聲,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起來。
随後,吳生招呼來部下十多人,持着兵器擁入庭院。劉美人見吳生帶人複來,知事已敗露,脫去衣服,渾身震顫,赫然已化為一個青面獠牙的厲鬼。其雙目暴睜,一如電光,猙獰之狀令人不寒而栗。衆人皆不敢近身。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厲鬼怪叫一聲,疾走出院而消失在衆人面前。
有吳生者,江南人,嘗遊會稽,娶一劉氏女為妾。後數年,吳生宰縣于雁門郡,與劉氏偕之官。劉氏初以柔婉聞,凡數年,其後忽曠烈自恃,不可禁。往往有逆意者,即發怒。毆其婢仆,或齧其肌,血且甚,而怒不可解。吳生始知劉氏悍戾,心稍外之。嘗一日,吳與雁門部将數輩獵于野,獲狐兔甚多,緻庖舍下。明日,吳生出,劉氏即潛入庖舍,取狐兔,生啖之且盡。吳生歸,因诘狐兔所在,而劉氏然不語。吳生怒,訊其婢,婢曰:“劉氏食之盡矣。”生始疑劉氏為他怪。旬餘,有縣吏以一鹿獻,吳生命緻于庭。已而吳生始言将遠适。既出門,即匿身潛伺之。見劉氏散發袒肱,眦皆盡裂,狀貌頓異。立庭中,左手執鹿,右手拔其髀而食之。吳生大懼,仆地不能起久之。乃召吏卒十數輩,持兵仗而入。劉氏見吳生來,盡去襦袖,挺然立庭,乃一夜叉耳。目若電光,齒如戟刃,筋骨盤蹙,身盡青色。吏卒俱戰怵不敢近。而夜叉四顧,若有所懼。僅食頃,忽東向而走,其勢甚疾,竟不知所在。(《宣室志》)
正如上面所說,還不是厲鬼,而是夜叉。夜叉是佛教中的人物,相貌兇恐,為護法神之一,後來中國化,在更多的時候成了地獄厲鬼的代名詞。細說來,夜叉分為地夜叉與天夜叉兩大類,後者的特點是善于飛行,而本故事中的夜叉當是地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