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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黑夜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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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人鄭郊,進士沒考上,遊于陳州和蔡州之間。路上過一墳墓,見墳上長着兩棵竹子,青翠可愛,于是駐馬吟道:“冢上兩竿竹,風吹常袅袅……”至于後面兩句,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佳句。正在這時,墳裡傳出一個聲音:“何不接‘下有百年人,長眠不知曉’?”

    鄭郊一哆嗦,問墳裡是誰,再無人回答。

    把鏡頭轉到西北。陝西岐州人于凝,生性愛酒,往來于邠州和泾源之間。他有一個老朋友,叫宰宜祿,這一次,去訪問他,在其莊上住了十多日,每日都喝酒,人已昏昏然。該回家了。童仆提醒于凝。後者于是叫童仆先行,自己又睡了一會兒,才告别主人,踏上歸途。當時,正是孟夏時分,田野中麥色青潤,于凝信馬而行,欣賞着野外美景。走了一段路,酒勁還未全散的他,見前面有一片豐美的樹林,于是就想休息一下。下馬後,他藉草而坐,剛坐下就發現所乘之馬,不時往南張望,并打着響鼻,像看到什麼可怕的景象。

    于凝慢慢轉過頭去。百步之外是一座墳墓,而墳墓之上坐着一具枯骨。那是一副雪白的骨架,四肢關節,絲毫不缺,五官之位,更是通透無比,一如水晶。再看其背部,小巧玲珑,肋骨可數,應是個女人的骨架。

    于凝借着酒勁,欲上前細看。上馬稍微近前,那枯骨突然張開嘴,朝他吹氣,一時間,枯葉塵土,彌漫開來,天空之中,則聚來烏鴉、老枭,衆聲聒噪。

    于凝又近了一些,枯骨仍坐于墳墓上。這時于凝的酒有些醒了,大叫一聲,馬亦驚奔,一路跑至前面的客棧。這時,先前出發的童仆正在此等候,問道:“郎君為何神情如此慘悴!”

    于凝訴說所遇。這時候,正好有泾源士卒十餘人,執兵器路過這裡。聽于凝所說,大多不信:“安能有此事?!”随後,糾集客棧的青年人,在于凝帶領下前往那片樹林。路上,有士卒說:“若真有那枯骨,當将其搗碎!但恐怕不會見到啊。”

    明月已升,衆人來到樹林,遠遠望去,墳墓之上,那枯骨果然還在那裡,衆人皆驚,引弓射箭,一無所中。又欲上前擊之,但終于沒人敢動。這時候,枯骨起身,慢慢向南走去。夜幕四垂,樹林暗了下來,月光照在大家的臉上。

    岐人于凝者,性嗜酒,常往來邠泾間。故人宰宜祿,因訪飲酒,涉旬乃返。既而宿醒未愈,令童仆先路,以備休憩。時孟夏,麥野韶潤,緩辔而行,遙見道左嘉木美蔭,因就焉。至則系馬藉草,坐未定,忽見馬首南顧,鼻息恐駭,若有睹焉。凝則随向觀之,百步外,有枯骨如雪,箕踞于荒冢之上,五體百骸,無有不具,眼鼻皆通明,背肋玲珑,枝節可數。凝即跨馬稍前,枯骨乃開口吹噓,槁葉輕塵,紛然自出。上有烏鸢紛飛,嘲噪甚衆。凝良久稍逼,枯骨乃悚然挺立,骨節絕偉。凝心悸,馬亦驚走,遂馳赴旅舍。而先路童仆出迎,相顧駭曰:“郎君神思,一何慘悴!”凝即說之。适有泾倅十餘,各執長短兵援蕃,觇以東,皆曰:“豈有是哉?”洎逆旅少年輩,集聚極衆。凝即為之導前,仍與衆約曰:“倘或尚在,當共碎之。雖然,恐不得見矣。”俄到其處,而端坐如故。或則叫噪,曾不動搖;或則彎弓發矢,又無中者;或欲環之前進,則亦相顧莫能先焉。久之,枯骸欻然自起,徐徐南去。日勢已晚,衆各恐詟,稍稍遂散。凝亦鞭馬而回。遠望,尚見烏鵲翔集,逐去不散。自後凝屢經其地,及詢左近居人,乃無複見者。(《集異記》)

    這又是一個發生在回家路途中的故事,也是一個有驚無險的故事。這在唐朝志怪裡還是少見的,因為更多的路途上的兇險遭遇,都會有死亡存在。故事中,主人公目擊的是一架坐在墳上的白色骸骨,已完全脫去皮肉,沒什麼視覺上的欺騙。有視覺欺騙的不是沒有,而是更具驚号效果:“洪州樵人,入西山岩石之下。藤蘿甚密,中有一女冠,姿色絕世,閉目端坐,衣帔皆如新。衆觀之不能測,或為整其冠髻,即應手腐壞。衆懼散去。複尋之,不能得。”說的是,岩石藤蘿間坐着一個女道士,閉着眼,貌色美,被樵夫看到,呼之不應,上前一摸,摸哪哪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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