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西任巡撫期間,王之春因預借法兵鎮壓革命黨一事,激起國内轟轟烈烈的拒法運動,事情鬧大後,朝廷為平息各界民衆的不滿情緒,隻好委屈一下王之春,先将他解職,待罪京師,不久後遷寓上海。
正是在王之春閑居上海期間,轟動一時的“金谷香刺殺案”發生了。
光緒三十年冬月十九日,晚,天氣淺寒。
王之春坐在轎子裡,忍受着起伏不定的颠簸。
此時的他,絲毫沒有意識到,不遠處的目的地——位于英租界四馬路的金谷香西菜館,有一場圍繞他的暗殺計劃,正在秘密地展開。
以鎮壓太平天國起義出身的王之春,能屹立官場三十餘年而不倒,其嗅覺之敏銳,自然不言而喻。
當他意識到餐廳的侍者有問題時,急忙借口推托,離席下樓,企圖逃走。
然而潛伏在樓下的革命黨人萬福華,在千鈞一發的當口攔住了他,并掏出手槍,對準了他的腦袋。
王之春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吓得動彈不得。
如無意外,槍聲一響,他的老命就将嗚呼哀哉。
這本是他任巡撫時鎮壓革命黨而應得的下場。
然而意外卻發生了。
王之春實在命不該絕,萬福華屢扣扳機,槍卻始終未響。
說來可笑,負責行刺的萬福華、陳自新等人都攜帶了手槍,陳自新等人假扮成侍者潛伏在二樓上,萬福華一個人埋伏于樓下,别人的手槍都是新購的,唯獨萬福華的手槍是借自友人張繼之手。
這把借來的手槍,撞針已經老壞,萬福華事先并未試用,是以不知。
這戲劇化的一幕,令刺殺與被刺殺的雙方都愣住了。
王之春最先反應過來,立即奔走躲避,同時大呼救命。
無巧不巧,館外的街道上正好有一群英租界的巡捕經過。
這群巡捕沖進餐廳,抓捕了萬福華,其餘革命黨人均趁亂逃走,刺殺行動宣告失敗。
該案牽連黃興、章士钊等人被捕入獄,蔡元培、楊笃生、秋瑾等多位名士奔走營救,成為當年轟動一時的大案。
逃過一劫的王之春,情緒低落到了谷底。
被朝廷暫時解職不說,還被革命黨人視為非拔不可的眼中釘,這日子還怎麼過?每時每刻,他都困頓在恐懼和彷徨的情緒裡。
這位時年六十二歲的老人,最終決定永遠地退出政治舞台。
他想回家鄉清泉縣靜居,做一個不問世事的清樂翁,過幾年舒坦日子。
返鄉的途中,沿途地方官員們紛紛前來迎送,設宴為他送别。
王之春深谙官場之道,不願在退休之際得罪某人,于是一一赴宴,命三兒子王幕安,先行押運行李和财物返鄉。
王幕安此次返鄉,從水路換陸路,行程逾千裡,一直是順風順水,平安無事,直到離清泉縣僅剩下二十裡地的沙子垅。
“三炷香”
沙子垅是清泉縣北官道上的必經之地。王幕安随父親在外多年,是以不知早在兩年前,沙子垅就聚集了一批亡命之徒,占山建寨,殺人越貨,成為方圓百裡内最大的土匪據點。
匪信子早就踩過貨色,近百号匪崽子窩在沙子垅旁的陰龍溝裡,等着“割稻”。
後面發生的事十分簡單。
傍晚時分,王家的馬隊經過,土匪殺出,镖師不敵,王幕安及妻妾随從望風而逃,财物和行李全部被劫。
一口口的扣鎖大箱被挂在扁擔上,經流土坡、吊藤崖、懸木橋和桐樹林,搖搖晃晃地擡進了山巅寨。
寨中高挂燈籠,張羅酒席,慶祝“豐收”。
一張張酒桌首尾相連,擺成圓圈狀,以讨個圓圓滿滿的彩頭。
秦副寨主主持豐收宴,按照慣例,要先給關二爺拈上三炷香。
接着就是當衆“開流”。
所有的箱子被擡到圈子中央,秦副寨主一聲令下,箱子一口接一口地打開。
畢竟是巡撫大員的家财,貨色不菲,壩子上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開到第十一口箱子時,鎖撬掉了,箱子卻怎麼也打不開,仔細一檢查,原來是被鐵釘釘牢了。
在得到秦副寨主的首肯後,撬鎖的人一斧頭斫下去,木箱子稀裡嘩啦地破了,露出一口黃澄澄的銅皮箱子來。
匪崽子們的眼睛立刻都綠了,不少人更是站了起來。
這木箱套銅箱,箱中藏箱,必定是寶物! 銅箱子是用鬼頭鎖扣住的,在鬼頭的兩邊,分别有兩個紅色的字,左邊是“二”,右邊是“十”。
這鬼頭鎖材質奇特,結構精巧,撬了幾次,絲毫不見動靜,銅箱子又沒法砸破,撬鎖的人隻好偏轉了腦袋,向一個面黃肌瘦的男人求助。
這個面黃肌瘦的男人是山巅寨的開鎖行家。
他卷起袖子,走到箱子前,先嗅了嗅鬼頭鎖兩邊的字迹,發現是用血寫成的。
所謂“血鎖鬼頭,趁早收手”,瘦子是個識相之人,立刻把卷高的袖子放下來,不敢開了。
秦副寨主卻不信邪,命令打開,瘦子仍是不肯,站在原地左右為難。
秦副寨主是個暴脾氣,抓起一柄闆斧,照準鬼頭鎖就是一斫。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