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麼?”我一驚,大聲問。
“你們帶朝歌走,咱們的事就算兩清了。
”将軍根本沒看我,引線已經被他和橋墩上的炸藥捆綁在一起。
“魏子,咱哥倆曾經也出生入死,我啥性子,你該知道,什麼都能聽你的,這事沒商量。
”白近想都沒想搖頭說。
“把你留在這裡送死,我即便活着出去,這輩子心也不安。
”
“你他媽的就是一個挖墓的,這輩子你都别想當英雄。
”我沖過去一把抓住将軍手裡的引線,跟着他十多年,這人就像頭牛,決定的事誰也别想勸回來,可當我手觸摸到将軍腰間,忽然發現有溫暖的潮濕,擡起手吃驚的看見滿手全是血。
“你……你怎麼了?”
将軍虛弱的喘息,身子有些站不穩:“在地宗宮被奇窮傷到,我拖着沒給你說,估計是真老了,我……我走不動了。
”
從地宗宮到這裡,少說也有十多天時間,将軍傷的不輕,被奇窮身上的尖刺刺入腹部,這一路他一直按着傷口在堅持,我心裡清楚他是不想拖我們後退,回想起那晚他和我守夜時閑聊,我居然沒聽出他話中有話。
“别說了,一起來就一起走,我就是背,也把你背出去。
”我慌亂的捂住将軍裂開的傷口,鮮血從我指縫中不斷湧出,我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害怕,有一種絕望的無助。
宮爵和田雞也圍過來,白近想攙扶住将軍,他吃力的搖搖手:“我自個的身體,傷的輕重心裡有數,我怕是出不去了。
”
“就是死,我也得把你扛出去。
”我根本不聽。
啪!
将軍重重一巴掌打在我臉上,宮爵和田雞都愣住,我硬着頭把臉伸過去,倔強的說:“打,你打,打了我十幾年,隻要你打不死我,我就絕對不會把你一個人留下。
”
将軍的手又舉起來,他動作越大,傷口中湧出的鮮血越多,從小到大,他打我,我從來不躲,和服不服氣沒關,好像是習慣了,可這一次将軍的巴掌停在我臉頰邊,動作忽然變得輕柔,有些顫抖的撫摸在我臉上。
“幹咱這行,是刀口舔血的營生,不是我想打你,是想你長出息,我是怕……怕你學的不夠多,往後遇到危險,我不在身邊,你一個人咋辦……”将軍的聲音越來越虛弱,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和顔悅色對我說話。
“打不動了,往後也沒人再打你了,往後的路你可得一個人走了……”
“懂,我懂。
”我聲音哽咽,眼淚忍不住外流,十多年,我習慣了他的打罵,我從來沒有去尊敬過他,總是随意的叫他老東西,可心裡清楚,我一直把他當親人,隻不過我和将軍一樣,都是不善于表達情感的人,我用力按住他的傷口,可鮮血肆無忌憚外湧,從小到大,他和四方當鋪那些人,在我心裡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跟他們在一起,我永遠會感覺到踏實和安心。
他們教會了我堅強和不屈,如今我可以面對任何困境不言放棄,可他們忘了教我如何面對離别,以至于我從來沒去想過這一天會發生,更不知道原來這才是最大的痛楚,那遠比肌膚之痛還要刻骨銘心,感覺整個心随着将軍不斷湧出的鮮血一起被撕裂。
“魏子這一次怕要失信了,不能和你一起回遼東,挖了一輩子墓,沒想到最終會死在地底。
”将軍望着白近吃力的笑了笑。
“幫我最後一個忙,帶他們走,這裡就交給我了。
”
我說什麼也不肯松開抓住将軍的手,他目光柔和的看着我,努力在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顫抖的手擡起,抹去我臉頰上的淚水:“一輩子沒瞧你哭過,能為我哭一次,我也算心滿意足,救出掌櫃,幫我告訴他,魏虎盡力堅持到最後一刻,讓掌櫃别惦記,我先走一步,到了下面,我等着他。
”
白近抹了一把臉,從身後抓住我,看着面無血色的将軍,我死活不肯放開,将軍吃力的偏頭望向橋頭,面色凝重對宮爵說:“你們三人中,就你最懂事,我這樣子你應該清楚不可能活着出去,再磨蹭,身後那些東西一旦上橋,我就是死也不瞑目!”
宮爵雙眼發紅,一直在強忍淚水,聽将軍說完,站起身抓住我衣領,對田雞大聲說:“魏叔忠義,别辜負了他一片苦心,拖朝歌走!”
我幾乎是在咒罵和哭喊聲中,被他們拖到橋的對岸,他們死死按住我,任憑我怎麼掙紮也不松開,我習慣的大聲喊着老東西,不停的哭罵,用最惡毒的語言,用他們最瞧不起的軟弱,那一刻我哭的像一個孩子,一個失去親人的孩子。
黑金屍甲和奇窮沖上橋頭的時候,将軍叼着煙慢慢轉頭看向我,他臉上有坦然從容的笑容,是的,他不過是一個窮兇極惡的盜墓賊,可在我心裡,他一直都是一個英雄。
我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在地上,旁邊的葉知秋也淚如雨下跟着跪下來,這十幾年來所有的點滴都浮現在眼前,将軍在橋心欣慰的微笑,身後蜂擁而至的黑金屍甲和奇窮吞噬他的那刻,将軍堅毅了拉響了引線。
爆裂的炸藥猶如在地底絢麗綻放的焰火,璀璨的火光亦如是為将軍送行,身旁是宮爵和田雞他們哽咽的聲音,我頭重重磕在地上,沒忍住放聲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