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對面這個歹毒無比心狠手辣的屠雙。
“從墓裡刨出來的金子被搶走就算了,最後的口糧也被搶走,兩百來号人如同等死,終于,終于有人站起來。
”屠雙說到這裡,眼神中流露出欽佩的目光。
“就用挖墓的鐵鏟拍死兩個兵痞,所有人本來就憋着一口氣,雖說是怕死,但沒吃的,橫豎都是一死,有人帶了頭,二百多人全都豁出去,十來個兵痞被活生生打成肉醬。
”
“不是雙爺帶的頭?”我記得應悔元說過,拉隊伍當匪的是屠雙。
“那是誰先站起來的?”
“七哥。
”
“……”我一愣,想起在白鹿原看見的那個其貌不揚的老頭,記憶中他除了佝偻的身體和不修邊幅的樣貌,怎麼也不會和血性這兩字聯系在一起。
“七哥救了大家,也中了槍傷,當時血流不止,我以為七哥挺不過去,七哥奄奄一息拉着我手說,要活命就得比人狠,都逼到這份上,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拉着兩百多人落草為寇。
”屠雙說。
我們面面相觑,怎麼也沒想到,占山為王的人居然會是朱七,屠雙在我們面前也不忌諱,告訴我們,朱七居然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又回來,養好傷以後,他就和屠雙在關中當了匪,從最開始的十來把槍,漸漸發展越來越大。
屠雙說,當時關中的潼關一線為西北各省到中原,中原各地到西北的九省交彙,在火車通車以前,這個官道行旅甚多,财物豐厚。
加之關中南依高山密林,北靠渭河,易聚易散易藏匿,最鼎盛的時候,從開始的兩百多号人發展到近千人,俨然是關中最大的匪幫。
這段匪事中,沒有劫富濟貧,也沒有什麼綠林好漢,有的隻是打家劫舍,燒殺搶掠,目的隻有一個,活下去!
“七,七爺也幹了?”田雞張着嘴問。
“沒有,七哥手上不沾血。
”屠雙回答很快。
“我就說,七爺怎麼看也不是……”
“可搶誰,殺誰都是七哥說了算。
”屠雙吐了一口煙霧。
我們頓時噤若寒蟬,從屠雙這話中,我已經能聽出來,這幫匪患的首腦其實是朱七,他和屠雙掌控着一切,但真正下達命令的是朱七,也就是說,朱七手上不沾血,但死在他手上的到底有多少人,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第一次看到朱七的時候,在我眼裡他不過是尋常的莊稼漢,即便後來從應悔元嘴裡知道他的過往,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安分守己,和往事一刀兩斷的守陵人。
但萬萬沒想到,那個佝偻邋遢的老人曾經居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匪首。
“後來呢?”我追問下去。
“後來江山易主,政局慢慢開始穩定,天下太平了,就有工夫騰出時間來對付我們這些人。
”屠雙又冷笑一聲。
“當匪是被逼的,既然上了山,想下來就沒那麼容易了,誰手上沒幾條人命,放下槍同樣是死路一條。
”
“胳膊擰不過大腿,頑抗下去不一樣也是死路一條,放下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田雞說。
“七哥也是這麼說的,我都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心居然軟了,拉着我說什麼,不能拖着千把号兄弟送死,讓把隊伍給散了,各自解甲歸田。
”屠雙聲音又開始變的陰冷。
“誰不想活命,隊伍要是給散了,什麼資本就全沒有了,關中最大的匪幫,前前後後七八年,幹的全是殺人越貨的事,法不責衆,但怎麼也得有個交代,也不知道七哥怎麼想的,槍打出頭鳥,這槍要真放下了,其他人死活我不管,我和七哥這腦袋怎麼也保不住。
”
“這麼說,七爺當時并不想抵抗的?”我問。
“這事輪不到他去想,最苦的日子我們都熬過來,總不能剛剛能喘口氣,就又得去送死吧。
”屠雙面色陰冷。
“當匪和當婊子一樣,從不從良都洗不幹淨,何況我們手裡沾的可是人命,七哥想放棄,我就幫了他一把。
”
“幫了一把?”宮爵眉頭一皺。
“怎麼幫的?”
“剿匪的隊伍派人來談判,說是繳械投降可以從輕發落,我呸。
”屠雙向旁邊吐一口唾沫。
“說的輕松,從輕發落也輪不到我和七哥,當晚我就帶人把談判的人給宰了。
”
“你!”我瞠目結舌看着屠雙。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殺了談判的人,就斷了最後的活路,你把千多人的命全撘進去!”
“前面我就說過,我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為了這個我不惜一切,落草為寇打家劫舍,既然全都有份,憑什麼最後要讓我和七哥墊背。
”
他說到這裡時,我看見了傳聞中那個魚死網破歹毒的屠雙,他對着我笑,似乎在他眼裡,其他的人都是他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