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
淚眼觀花淚易幹,淚幹春盡花憔悴。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
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栊空月痕!
寶玉看了并不稱贊,卻滾下淚來。
便知出自黛玉,因此落下淚來,又怕衆人看見,又忙自己擦了。
因問:“你們怎麼得來?”寶琴笑道:“你猜是誰做的?”寶玉笑道:“自然是潇湘子稿。
”寶琴笑道:“現是我作的呢。
”寶玉笑道:“我不信。
這聲調口氣,迥乎不像蘅蕪之體,所以不信。
”寶钗笑道:“所以你不通。
難道杜工部首首隻作‘叢菊兩開他日淚’之句不成!一般的也有‘紅綻雨肥梅’‘水荇牽風翠帶長’之媚語。
”寶玉笑道:“固然如此說。
但我知道姐姐斷不許妹妹有此傷悼語句,妹妹雖有此才,是斷不肯作的。
比不得林妹妹曾經離喪,作此哀音。
”衆人聽說,都笑了。
已至稻香村中,将詩與李纨看了,自不必說稱賞不已。
說起詩社,大家議定:明日乃三月初二日,就起社,便改“海棠社”為“桃花社”,林黛玉就為社主。
明日飯後,齊集潇湘館。
因又大家拟題。
黛玉便說:“大家就要桃花詩一百韻。
”寶钗道:“使不得。
從來桃花詩最多,縱作了必落套,比不得你這一首古風。
須得再拟。
”正說着,人回:“舅太太來了。
姑娘出去請安。
”因此大家都往前頭來見王子騰的夫人,陪着說話。
吃飯畢,又陪入園中來,各處遊頑一遍。
至晚飯後掌燈方去。
次日乃是探春的壽日,元春早打發了兩個小太監送了幾件頑器。
合家皆有壽儀,自不必說。
飯後,探春換了禮服,各處行禮。
黛玉笑向衆人道:“我這一社開的又不巧了,偏忘了這兩日是他的生日。
雖不擺酒唱戲的,少不得都要陪他在老太太、太太跟前頑笑一日,如何能得閑空兒。
”因此改至初五。
這日衆姊妹皆在房中侍早膳畢,便有賈政書信到了。
寶玉請安,将請賈母的安禀拆開念與賈母聽,上面不過是請安的話,說六月中準進京等語。
其餘家信事務之帖,自有賈琏和王夫人開讀。
衆人聽說六七月回京,都喜之不盡。
偏生近日王子騰之女許與保甯侯之子為妻,擇日于五月初十日過門,鳳姐兒又忙着張羅,常三五日不在家。
這日王子騰的夫人又來接鳳姐兒,一并請衆甥男甥女閑樂一日。
賈母和王夫人命寶玉、探春、林黛玉、寶钗四人同鳳姐去。
衆人不敢違拗,隻得回房去另妝飾了起來。
五人作辭,去了一日,掌燈方回。
寶玉進入怡紅院,歇了半刻,襲人便乘機見景勸他收一收心,閑時把書理一理預備着。
寶玉屈指算一算說:“還早呢。
”襲人道:“書是第一件,字是第二件。
到那時你縱有了書,你的字寫的在那裡呢?”寶玉笑道:“我時常也有寫的好些,難道都沒收着?”襲人道:“何曾沒收着。
你昨兒不在家,我就拿出來共算,數了一數,才有五六十篇。
這三四年的工夫,難道隻有這幾張字不成。
依我說,從明日起,把别的心全收了起來,天天快臨幾張字補上。
雖不能按日都有,也要大概看得過去。
”寶玉聽了,忙的自己又親檢了一遍,實在搪塞不去,便說:“明日為始,一天寫一百字才好。
”說話時大家安下。
至次日起來梳洗了,便在窗下研墨,恭楷臨帖。
賈母因不見他,隻當病了,忙使人來問。
寶玉方去請安,便說寫字之故,先将早起清晨的工夫盡了出來,再作别的,因此出來遲了。
賈母聽了,便十分歡喜,吩咐他:“以後隻管寫字念書,不用出來也使得。
你去回你太太知道。
”寶玉聽說,便往王夫人房中來說明。
王夫人便說:“臨陣磨槍,也不中用。
有這會子着急,天天寫寫念念,有多少完不了的。
這一趕,又趕出病來才罷。
”寶玉回說不妨事。
這裡賈母也說怕急出病來。
探春寶钗等都笑說:“老太太不用急。
書雖替他不得,字卻替得的。
我們每人每日臨一篇給他,搪塞過這一步就完了。
一則老爺到家不生氣,二則他也急不出病來。
”賈母聽說,喜之不盡。
原來林黛玉聞得賈政回家,必問寶玉的功課,寶玉肯分心,恐臨期吃了虧。
因此自己隻裝作不耐煩,把詩社便不起,也不以外事去勾引他。
探春寶钗二人每日也臨一篇楷書字與寶玉,寶玉自己每日也加工,或寫二百三百不拘。
至三月下旬,便将字又集湊出許多來。
這日正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