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
賈母笑道:“也罷。
你們也熬不慣,況且弱的弱,病的病,去了倒省心。
隻是三丫頭可憐見的,尚還等着。
你也去罷,我們散了。
”說着,便起身,吃了一口清茶,便有預備下的竹椅小轎,便圍着鬥篷坐上,兩個婆子搭起,衆人圍随出園去了。
不在話下。
這裡衆媳婦收拾杯盤碗盞時,卻少了個細茶杯,各處尋覓不見,又問衆人:“必是誰失手打了。
撂在那裡,告訴我拿了磁瓦去交收是證見,不然又說偷起來。
”衆人都說:“沒有打了,隻怕跟姑娘的人打了,也未可知。
你細想想,或問問他們去。
”一語提醒了這管家夥的媳婦,因笑道:“是了,那一會兒記得是翠縷拿着的。
我去問他。
”說着便去找時,剛下了甬道,就遇見了紫鵑和翠縷來了。
翠縷便問道:“老太太散了,可知我們姑娘那去了?”這媳婦道:“我來問那一個茶鐘往那裡去了,你們倒問我要姑娘。
”翠縷笑道:“我因倒茶給姑娘吃的,展眼回頭,就連姑娘也沒了。
”那媳婦道:“太太才說都睡覺去了。
你不知那裡頑去了,還不知道呢。
”翠縷向紫鵑道:“斷乎沒有悄悄的睡去之理,隻怕在那裡走了一走。
如今見老太太散了,趕過前邊送去,也未可知。
我們且往前邊找找去。
有了姑娘,自然你的茶鐘也有了。
你明日一早再找,有什麼忙的。
”媳婦笑道:“有了下落就不必忙了,明兒就和你要罷。
”說畢回去,仍查收家夥。
這裡紫鵑和翠縷便往賈母處來。
不在話下。
原來黛玉和湘雲二人并未去睡覺。
隻因黛玉見賈府中許多人賞月,賈母猶歎人少,不似當年熱鬧,又提寶钗姊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賞月等語,不覺對景感懷,自去俯欄垂淚。
寶玉近因晴雯病勢甚重,諸務無心,王夫人再四遣他去睡,他也便去了。
探春又因近日家事着惱,無暇遊玩。
雖有迎春惜春二人,偏又素日不大甚合。
所以隻剩了湘雲一人寬慰他,因說:“你是個明白人,何必作此形像自苦。
我也和你一樣,我就不似你這樣心窄。
何況你又多病,還不自己保養。
可恨寶姐姐,姊妹天天說親道熱,早已說今年中秋要大家一處賞月,必要起社,大家聯句,到今日便棄了咱們,自己賞月去了。
社也散了,詩也不作了。
倒是他們父子叔侄縱橫起來。
你可知宋太祖說的好:‘卧榻之側,豈許他人酣睡。
’他們不作,咱們兩個竟聯起句來,明日羞他們一羞。
”黛玉見他這般勸慰,不肯負他的豪興,因笑道:“你看這裡這等人聲嘈雜,有何詩興。
”湘雲笑道:“這山上賞月雖好,終不及近水賞月更妙。
你知道這山坡底下就是池沿,山坳裡近水一個所在就是凹晶館。
可知當日蓋這園子時就有學問。
這山之高處,就叫凸碧;山之低窪近水處,就叫作凹晶。
這‘凸’‘凹’二字,曆來用的人最少。
如今直用作軒館之名,更覺新鮮,不落窠臼。
可知這兩處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高一矮,一山一水,竟是特因玩月而設此處。
有愛那山高月小的,便往這裡來;有愛那皓月清波的,便往那裡去。
隻是這兩個字俗念作‘窪’‘拱’二音,便說俗了,不大見用,隻陸放翁用了一個‘凹’字,說‘古硯微凹聚墨多’,還有人批他俗,豈不可笑。
”林黛玉道:“也不隻放翁才用,古人中用者太多。
如江淹《青苔賦》,東方朔《神異經》,以至《畫記》上雲張僧繇畫一乘寺的故事,不可勝舉。
隻是今人不知,誤作俗字用了。
實和你說罷,這兩個字還是我拟的呢。
因那年試寶玉,因他拟了幾處,也有存的,也有删改的,也有尚未拟的。
這是後來我們大家把這沒有名色的也都拟出來了,注了出處,寫了這房屋的坐落,一并帶進去與大姐姐瞧了。
他又帶出來,命給舅舅瞧過。
誰知舅舅倒喜歡起來,又說:‘早知這樣,那日該就叫他姊妹一并拟了,豈不有趣。
’所以凡我拟的,一字不改都用了。
如今就往凹晶館去看看。
”
說着,二人便同下了山坡。
隻一轉彎,就是池沿,沿上一帶竹欄相接,直通着那邊藕香榭的路徑。
因這幾間就在此山懷抱之中,乃凸碧山莊之退居,因窪而近水,故顔其額曰“凹晶溪館”。
因此處房宇不多,且又矮小,故隻有兩個老婆子上夜。
今日打聽得凸碧山莊的人應差,與他們無幹,這兩個老婆子關了月餅果品并犒賞的酒食來,二人吃得既醉且飽,早已息燈睡了。
黛玉湘雲見息了燈,湘雲笑道:“倒是他們睡了好。
咱們就在這卷棚底下近水賞月如何?”二人遂在兩個湘妃竹墩上坐下。
隻見天上一輪皓月,池中一輪水月,上下争輝,如置身于晶宮鲛室之内。
微風一過,粼粼然池面皺碧鋪紋,真令人神清氣淨。
湘雲笑道:“怎得這會子坐上船吃酒倒好。
這要是我家裡這樣,我就立刻坐船了。
”黛玉笑道:“正是古人常說的好,‘事若求全何所樂’。
據我說,這也罷了,偏要坐船起來。
”湘雲笑道:“得隴望蜀,人之常情。
可知那些老人家說的不錯。
說貧窮之家自為富貴之家事事趁心,告訴他說竟不能遂心,他們不肯信的;必得親曆其境,他方知覺了。
就如咱們兩個,雖父母不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