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料不能濟事,遂回戈倒兵,奮力一陣,把林四娘等一個不曾留下,倒作成了這林四娘的一片忠義之志。
後來報至中都,自天子以至百官,無不驚駭道奇。
其後朝中自然又有人去剿滅,天兵一到,化為烏有,不必深論。
隻就林四娘一節,衆位聽了,可羨不可羨呢?”衆幕友都歎道:“實在可羨可奇,實是個妙題,原該大家挽一挽才是。
”說着,早有人取了筆硯,按賈政口中之言稍加改易了幾個字,便成了一篇短序,遞與賈政看了。
賈政道:“不過如此。
他們那裡已有原序。
昨日因又奉恩旨,着察核前代以來應加褒獎而遺落未經請奏各項人等,無論僧尼乞丐與女婦人等,有一事可嘉,即行彙送履曆至禮部備請恩獎。
所以他這原序也送往禮部去了。
大家聽見這新聞,所以都要作一首《姽婳詞》,以志其忠義。
”衆人聽了,都又笑道:“這原該如此。
隻是更可羨者,本朝皆系千古未有之曠典隆恩,實曆代所不及處,可謂‘聖朝無阙事’,唐朝人預先竟說了,竟應在本朝。
如今年代方不虛此一句。
”賈政點頭道:“正是。
”
說話間,賈環叔侄亦到。
賈政命他們看了題目。
他兩個雖能詩,較腹中之虛實雖也去寶玉不遠,但第一件他兩個終是别路,若論舉業一道,似高過寶玉,若論雜學,則遠不能及;第二件他二人才思滞鈍,不及寶玉空靈娟逸,每作詩亦如八股之法,未免拘闆庸澀。
那寶玉雖不算是個讀書人,然虧他天性聰敏,且素喜好些雜書,他自為古人中也有杜撰的,也有誤失之處,拘較不得許多;若隻管怕前怕後起來,縱堆砌成一篇,也覺得甚無趣味。
因心裡懷着這個念頭,每見一題,不拘難易,他便毫無費力之處,就如世上的流嘴滑舌之人,無風作有,信着伶口俐舌,長篇大論,胡扳亂扯,敷演出一篇話來。
雖無稽考,卻都說得四座春風。
雖有正言厲語之人,亦不得壓倒這一種風流去。
近日賈政年邁,名利大灰,然起初天性也是個詩酒放誕之人,因在子侄輩中,少不得規以正路。
近見寶玉雖不讀書,竟頗能解此,細評起來,也還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
就思及祖宗們,各各亦皆如此,雖有深精舉業的,也不曾發迹過一個,看來此亦賈門之數。
況母親溺愛,遂也不強以舉業逼他了。
所以近日是這等待他。
又要環蘭二人舉業之餘,怎得亦同寶玉才好,所以每欲作詩,必将三人一齊喚來對作。
閑言少述。
且說賈政又命他三人各吊一首,誰先成者賞,佳者額外加賞。
賈環賈蘭二人近日當着多人皆作過幾首了,膽量逾壯,今看了題,遂自去思索。
一時,賈蘭先有了。
賈環生恐落後也就有了。
二人皆已錄出,寶玉尚出神。
賈政與衆人且看他二人的二首。
賈蘭的是一首七言絕,寫道是:
姽婳将軍林四娘,玉為肌骨鐵為腸,
捐軀自報恒王後,此日青州土亦香。
衆幕賓看了,便皆大贊:“小哥兒十三歲的人就如此,可知家學淵源,真不誣矣。
”賈政笑道:“稚子口角,也還難為他。
”又看賈環的,是首五言律,寫道是:
紅粉不知愁,将軍意未休。
掩啼離繡幕,抱恨出青州。
自謂酬王德,讵能複寇仇。
誰題忠義墓,千古獨風流。
衆人道:“更佳。
倒是大幾歲年紀,立意又自不同。
”賈政道:“還不甚大錯,終不懇切。
”衆人道:“這就罷了。
三爺才大不多兩歲,在未冠之時如此,用了工夫,再過幾年,怕不是大阮小阮了。
”賈政道:“過獎了。
隻是不肯讀書過失。
”因又問寶玉怎樣。
衆人道:“二爺細心镂刻,定又是風流悲感,不同此等的了。
”寶玉笑道:“這個題目似不稱近體,須得古體,或歌或行,長篇一首,方能懇切。
”衆人聽了,都立身點頭拍手道:“我說他立意不同!每一題到手必先度其體格宜與不宜,這便是老手妙法。
就如裁衣一般,未下剪時,須度其身量。
這題目名曰《姽婳詞》,且既有了序,此必是長篇歌行方合體的。
或拟白樂天《長恨歌》,或拟詠古詞,半叙半詠,流利飄逸,始能近妙。
”賈政聽說,也合了主意,遂自提筆向紙上要寫,又向寶玉笑道:“如此,你念我寫。
不好了,我捶你那肉。
誰許你先大言不慚了!”寶玉隻得念了一句,道是:
恒王好武兼好色,賈政寫了看時,搖頭道:“粗鄙。
”一幕賓道:“要這樣方古,究竟不粗。
且看他底下的。
”賈政道:“姑存之。
”寶玉又道:
遂教美女習騎射。
秾歌豔舞不成歡,列陣挽戈為自得。
賈政寫出,衆人都道:“隻這第三句便古樸老健,極妙。
這四句平叙出,也最得體。
”賈政道:“休謬加獎譽,且看轉的如何。
”寶玉念道:
眼前不見塵沙起,将軍俏影紅燈裡。
衆人聽了這兩句,便都叫:“妙!好個‘不見塵沙起’!又承了一句‘俏影紅燈裡’,用字用句,皆入神化了。
”寶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