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也不好,便說道:“卦是極高明的,但不知我母親到底是什麼病?”毛半仙道:“據這卦上世爻午火變水相克,必是寒火凝結。
若要斷得清楚,揲蓍也不大明白,除非用大六壬才斷得準。
”賈蓉道:“先生都高明的麼?”毛半仙道:“知道些。
”賈蓉便要請教,報了一個時辰。
毛先生便畫了盤子,将神将排定。
“算去是戌上白虎,這課叫做‘魄化課’。
大凡白虎乃是兇将,乘旺像氣受制,便不能為害。
如今乘着死神死煞及時令囚死,則為餓虎,定是傷人。
就如魄神受驚消散,故名‘魄化’。
這課像說是人身喪鬼,憂患相仍,病多喪死,訟有憂驚。
按像有日暮虎臨,必定是傍晚得病的。
像内說,凡占此課,必定舊宅有伏虎作怪,或有形響。
如今尊駕為大人而占,正合着虎在陽憂男,在陰憂女。
此課十分兇險呢。
”賈蓉沒有聽完,唬得面上失色道:“先生說得很是。
但與那卦又不大相合,到底有妨礙麼?”毛半仙道:“你不用慌,待我慢慢的再看。
”低着頭又咕哝了一會子,便說“好了,有救星了!算出巳上有貴神救解,謂之‘魄化魂歸’。
先憂後喜,是不妨事的。
隻要小心些就是了。
”
賈蓉奉上卦金,送了出去,回禀賈珍,說是:“母親的病是在舊宅傍晚得的,為撞着什麼伏屍白虎。
”賈珍道:“你說你母親前日從園裡走回來的,可不是那裡撞着的。
你還記得你二嬸娘到園裡去,回來就病了。
他雖沒有見什麼,後來那些丫頭老婆們都說是山子上一個毛烘烘的東西,眼睛有燈籠大,還會說話,把他二奶奶趕了回來,唬出一場病來。
”賈蓉道:“怎麼不記得。
我還聽見寶叔家的茗煙說,晴雯是做了園裡芙蓉花的神了,林姑娘死了半空裡有音樂,必定他也是管什麼花兒了。
想這許多妖怪在園裡,還了得!頭裡人多陽氣重,常來常往不打緊。
如今冷落的時候,母親打那裡走,還不知踹了什麼花兒呢,不然就是撞着那一個。
那卦也還算是準的。
”賈珍道:“到底說有妨礙沒有呢?”賈蓉道:“據他說,到了戌日就好了。
隻願早兩天好,或除兩天才好。
”賈珍道:“這又是什麼意思?”賈蓉道:“那先生若是這樣準,生怕老爺也有些不自在。
”
正說着,裡頭喊說“奶奶要坐起到那邊園裡去,丫頭們都按捺不住。
”賈珍等進去安慰定了。
隻聞尤氏嘴裡亂說:“穿紅的來叫我,穿綠的來趕我。
”地下這些人又怕又好笑。
賈珍便命人買些紙錢送到園裡燒化,果然那夜出了汗,便安靜些。
到了戌日,也就漸漸的好起來。
由是一人傳十,十人傳百,都說大觀園中有了妖怪。
唬得那些看園的人也不修花補樹,灌溉果蔬。
起先晚上不敢行走,以緻鳥獸逼人,甚至日裡也是約伴持械而行。
過了些時,果然賈珍患病。
竟不請醫調治,輕則到園化紙許願,重則詳星拜鬥。
賈珍方好,賈蓉等相繼而病。
如此接連數月,鬧得兩府俱怕。
從此風聲鶴唳,草木皆妖。
園中出息,一概全蠲,各房月例重新添起,反弄得榮府中更加拮據。
那些看園的沒有了想頭,個個要離此處,每每造言生事,便将花妖樹怪編派起來,各要搬出,将園門封固,再無人敢到園中。
以緻崇樓高閣,瓊館瑤台,皆為禽獸所栖。
卻說晴雯的表兄吳貴正住在園門口,他媳婦自從晴雯死後,聽見說作了花神,每日晚間便不敢出門。
這一日吳貴出門買東西,回來晚了。
那媳婦子本有些感冒着了,日間吃錯了藥,晚上吳貴到家,已死在炕上。
外面的人因那媳婦子不妥當,便都說妖怪爬過牆吸了精去死的。
于是老太太着急的了不得,替另派了好些人将寶玉的住房圍住,巡邏打更。
這些小丫頭們還說,有的看見紅臉的,有的看見很俊的女人的,吵嚷不休。
唬得寶玉天天害怕。
虧得寶钗有把持的,聽得丫頭們混說,便唬吓着要打,所以那些謠言略好些。
無奈各房的人都是疑人疑鬼的不安靜,也添了人坐更,于是更加了好些食用。
獨有賈赦不大很信,說:“好好園子,那裡有什麼鬼怪!”挑了個風清日暖的日子,帶了好幾個家人,手内持着器械,到園踹看動靜。
衆人勸他不依。
到了園中,果然陰氣逼人。
賈赦還紥掙前走,跟的人都探頭縮腦。
内中有個年輕的家人,心内已經害怕,隻聽呼的一聲,回過頭來,隻見五色燦爛的一件東西跳過去了,唬得嗳喲一聲,腿子發軟,便躺倒了。
賈赦回身查問,那小子喘噓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