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卻在這裡。
我雖獨自一個在此,不可錯過,何不且上樓自己看玩一遭。
”宋江來到樓前看時,隻見門邊朱紅華表柱上,兩面白粉牌,各有五個大字,寫道:“世間無比酒,天下有名樓。
”宋江便上樓來,去靠江占一座閣子裡坐了,憑闌舉目看時,端的好座酒樓。
但見:
雕檐映日,畫棟飛雲。
碧闌幹低接軒窗,翠簾幕高懸戶牖。
吹笙品笛,盡都是公子王孫;執盞擎壺,擺列着歌姬舞女。
消磨醉眼,倚青天萬疊雲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煙水。
白蘋渡口,時聞漁父鳴榔;紅蓼灘頭,每見釣翁擊楫。
樓畔綠槐啼野鳥,門前翠柳系花。
宋江看罷浔陽樓,喝采不已,憑闌坐下。
酒保上樓來,唱了個喏,下了簾子,請問道:“官人還是要待客,隻是自消遣?”宋江道:“要待兩位客人,未見來。
你且先取一樽好酒,果品肉食,隻顧賣來。
魚便不要。
”酒保聽了,便下樓去。
少時,一托盤把上樓來。
一樽藍橋風月美酒,擺下菜蔬時新果品按酒,列幾般肥羊、嫩雞、釀鵝、精肉,盡使朱紅盤碟。
宋江看了,心中暗喜,自誇道:“這般整齊肴馔,濟楚器皿,端的是好個江州。
我雖是犯罪遠流到此,卻也看了些真山真水。
我那裡雖有幾座名山古迹,卻無此等景緻。
”獨自一個,一杯兩盞,倚闌暢飲,不覺沉醉。
猛然蓦上心來,思想道:“我生在山東,長在郓城,學吏出身,結識了多少江湖上人,雖留得一個虛名,目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文了雙頰,配來在這裡。
我家鄉中老父和兄弟,如何得相見!”不覺酒湧上來,潸然淚下。
臨風觸目,感恨傷懷。
忽然做了一首《西江月》詞調,便喚酒保,索借筆硯。
起身觀玩,見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題詠。
宋江尋思道:“何不就書于此?倘若他日身榮,再來經過,重睹一番,以記歲月,想今日之苦。
”乘其酒興,磨得墨濃,蘸得筆飽,去那白粉壁上,揮毫便寫道:
“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
恰如猛虎卧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
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浔陽江口。
”
宋江寫罷,自看了,大喜大笑。
一面又飲了數杯酒,不覺歡喜,自狂蕩起來,手舞足蹈,又拿起筆來,去那《西江月》後,再寫下四句詩,道是:
“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籲。
他時若遂淩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
宋江寫罷詩,又去後面大書五字道:“郓城宋江作”。
寫罷,擲筆在桌上,又自歌了一回,再飲過數杯酒,不覺沉醉,力不勝酒。
便喚酒保計算了,取些銀子算還,多的都賞了酒保。
拂袖下樓來,踉踉跄跄,取路回營裡來。
開了房門,便倒在床上,一覺直睡到五更。
酒醒時,全然不記得昨日在浔陽江樓上題詩一節。
當日害酒,自在房裡睡卧,不在話下。
且說這江州對岸有個去處,喚做無為軍,卻是個野去處。
城中有個在閑通判,姓黃,雙名文炳。
這人雖讀經書,卻是阿谀谄佞之徒,心地匾窄,隻要嫉賢妒能。
勝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
專在鄉裡害人。
聞知這蔡九知府是當朝蔡太師兒子,每每來浸潤他,時常過江來谒訪知府,指望他引薦出職,再欲做官。
也是宋江命運合當受苦,撞了這個對頭。
當日這黃文炳在私家閑坐,無可消遣,帶了兩個仆人,買了些時新禮物,自家一隻快船渡過江來,徑去府裡探望蔡九知府。
恰恨撞着府裡公宴,不敢進去。
卻再回船邊來歸去,不期那隻船仆人已纜在浔陽樓下。
黃文炳因見天氣暄熱,且去樓上閑玩一回,信步入酒庫裡來,看了一遭。
轉到酒樓上,憑欄消遣,觀見壁上題詠甚多,說道:“前人詩詞,也有作得好的,亦有歪談亂道的。
”黃文炳看了冷笑。
正看到宋江題《西江月》詞并所吟四句詩,大驚道:“這個不是反詩!誰寫在此?”後面卻書道“郓城宋江作”五個大字。
黃文炳再讀道:“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
”冷笑道:“這人自負不淺。
”又讀道:“恰如猛虎卧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黃文炳道:“那厮也是個不依本分的人。
”又讀:“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
”黃文炳道:“也不是個高尚其志的人,看來隻是個配軍。
”又讀道:“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浔陽江口。
”黃文炳道:“這厮報仇兀誰?卻要在此間報仇!量你是個配軍,做得甚用!”又讀詩道:“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籲。
”黃文炳道:“這兩句兀自可恕。
”又讀道:“他時若遂淩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黃文炳搖着頭道:“這厮無禮!他卻要賽過黃巢,不謀反待怎地!”再看了“郓城宋江作”,黃文炳道:“我也多曾聞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