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馬離了還道村,徑回梁山泊來。
吳學究領了守山頭領,直到金沙灘,都來迎接着。
到得大寨聚義廳上,衆好漢都相見了。
宋江問道:“老父何在?”晁蓋便叫:“請宋太公出來。
”不多時,鐵扇子宋清策着一乘山轎,擡着宋太公到來。
衆人扶策下轎,上廳來。
宋江見了,喜從天降,笑逐顔開。
宋江再拜道:“老父驚恐!宋江做了不孝之子,負累了父親吃驚受怕!”宋太公道:“叵耐趙能那厮弟兄兩個,每日撥人來守定了我們,隻待江州公文到來,便要捉取我父子二人解送官司。
聽得你在莊後敲門,此時已有八九個土兵在前面草廳上,續後不見了,不知怎地趕出去了。
到三更時候,又有二百餘人把莊門開了,将我搭扶上轎擡了,教你兄弟四郎收拾了箱籠,放火燒了莊院。
那時不由我問個緣由,徑來到這裡。
”宋江道:“今日父子團圓相見,皆賴衆兄弟之力也!”叫兄弟宋清拜謝了衆頭領。
晁蓋衆人都來參見宋太公已畢,一面殺牛宰馬,且做慶喜筵席,作賀宋公明父子團圓。
當日盡醉方散,次日又排筵宴賀喜。
大小頭領盡皆歡喜。
第三日,又做筵席,慶賀宋江父子完聚。
忽然感動公孫勝一個念頭,思憶老母在薊州,離家日久,未知如何。
衆人飲酒之時,隻見公孫勝起身對衆頭領說道:“感蒙衆位豪傑相帶貧道許多時,恩同骨肉。
隻是小道自從跟随着晁頭領到山,逐日宴樂,一向不曾還鄉。
薊州老母在彼,亦恐我真人本師懸望,欲待回鄉省視一遭。
暫别衆頭領,三五個月再回來相見,以滿小道之願,免緻老母挂念懸望之心。
”晁蓋道:“向日已聞先生所言,令堂在北方無人侍奉。
今既如此說時,難以阻當。
隻是不忍分别。
雖然要行,隻是來日相送。
”公孫勝謝了,當日盡醉方散,各自歸帳内安歇。
次日早,就關下排了筵席,與公孫勝餞行。
其日衆頭領都在關下送路。
且說公孫勝依舊做雲遊道士打扮了,腰裡腰包、肚包,背上雌雄寶劍,肩胛上挂着棕笠,手中拿把鼈殼扇,便下山來。
衆頭領接住,就關下筵席,各各把盞送别。
餞行已遍,晁蓋道:“一清先生!此去難留,卻不可失信。
本是不容先生去,隻是老尊堂在上,不敢阻當。
百日之外,專望鶴駕降臨,切不可爽約。
”公孫勝道:“重蒙列位頭領看待許久,小道豈敢失信。
回家參過本師真人,安頓了老母,便回山寨。
”宋江道:“先生何不将帶幾個人去,一發就搬取老尊堂上山,早晚也得侍奉。
”公孫勝道:“老母平生隻愛清幽,吃不得驚唬,因此不敢取來。
家中自有田産山莊,老母自能料理。
小道隻去省視一遭便來,再得聚義。
”宋江道:“既然如此,專聽尊命。
隻望早早降臨為幸!”晁蓋取出一盤黃白之資相送。
公孫勝道:“不消許多,但隻要三分足矣。
”晁蓋定教收了一半,打拴在腰包裡,打個稽首,别了衆人,過金沙灘便行,望薊州去了。
衆頭領席散,卻待上山,隻見黑旋風李逵就關下放聲大哭起來。
宋江連忙問道:“兄弟,你如何煩惱?”李逵哭道:“幹鳥氣麼!這個也去取爺,那個也去望娘,偏鐵牛是土掘坑裡鑽出來的!”晁蓋便問道:“你如今待要怎地?”李逵道:“我隻有一個老娘在家裡,我的哥哥又在别人家做長工,如何養得我娘快樂?我要去取他來這裡,快樂幾時也好。
”晁蓋道:“李逵說的是。
我差幾個人同你去取了上山來,也是十分好事。
”宋江便道:“使不得!李家兄弟生性不好,回鄉去必然有失。
若是教人和他去,亦是不好。
況且他性如烈火,到路上必有沖撞。
他又在江州殺了許多人,那個不認得他是黑旋風。
這幾時官司如何不行移文書到那裡了?必然原籍追捕。
你又形貌兇惡,倘有疏失,路程遙遠,如何得知。
你且過幾時,打聽得平靜了,去取未遲。
”李逵焦躁,叫道:“哥哥,你也是個不平心的人!你的爺便要取上山來快活,我的娘由他在村裡受苦。
兀的不是氣破了鐵牛的肚子!”宋江道:“兄弟,你不要焦躁。
既是要去取娘,隻依我三件事,便放你去。
”李逵道:“你且說那三件事?”
宋江點兩個指頭,說出這三件事來,有分教:李逵去高山頂上,殺一窩猛獸毒蟲;沂水縣中,損幾個生靈性命。
直使施為撼地搖天手,來鬥巴山跳澗蟲。
畢竟宋江對李逵說出那三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