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衆人也和我兒一般在衙門裡出入的人,錢财直這般好使?誰保的常沒事!”禁子答道:“我那老娘,聽我說:我們卻也要容情,怎禁被原告人監定在這裡要掤,我們也沒做道理處。
不時便要去和知縣說,苦害我們,因此上做不的面皮。
”那婆婆道:“幾曾見原告人自監着被告号令的道理。
”禁子們又低低道:“老娘,他和知縣來往得好,一句話便送了我們,因此兩難。
”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一頭口裡罵道:“這個賊賤人直恁的倚勢!我且解了這索子,看他如今怎的!”白秀英卻在茶房裡聽得,走将過來,便道:“你那老婢子卻才道甚麼?”那婆婆那裡有好氣,便指着罵道:“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的賤母狗!做甚麼倒罵我!”白秀英聽得,柳眉倒豎,星眼圓睜,大罵道:“老咬蟲,吃貧婆!賤人怎敢罵我!”婆婆道:“我罵你待怎的!你須不是郓城縣知縣。
”白秀英大怒,搶向前隻一掌,把那婆婆打個踉跄。
那婆婆卻待掙紮,白秀英再趕入去,老大耳光子隻顧打。
這雷橫是個大孝的人,見了母親吃打,一時怒從心發,扯起枷來,望着白秀英腦蓋上打将下來。
那一枷梢打個正着,劈開了腦蓋,撲地倒了。
衆人看時,那白秀英打得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撣不得,情知死了。
有詩為證:
玉貌花顔俏粉頭,當場歌舞擅風流。
隻因窘辱雷橫母,裂腦橫屍一命休。
衆人見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帶了雷橫,一發來縣裡首告,見知縣備訴前事。
知縣随即差人押雷橫下來,會集相官,拘喚裡正鄰佑人等,對屍檢驗已了,都押回縣來。
雷橫一面都招承了,并無難意。
他娘自保領回家聽候。
禁子都監下了。
把雷橫枷了,下在牢裡。
當牢節級卻是美髯公朱仝,見發下雷橫來,也沒做奈何處。
隻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掃一間淨房,安頓了雷橫。
少間,她娘來牢裡送飯,哭着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紀六旬之上,眼睜地隻看着這個孩兒。
望煩節級哥哥可看日常間弟兄面上,可憐見我這個孩兒,看觑看觑。
”朱仝道:“老娘自請放心歸去。
今後飯食不必來送,小人自管待他。
倘有方便處,可以救之。
”雷橫娘道:“哥哥救得孩兒,卻是重生父母。
若孩兒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朱仝道:“小人專記在心,老娘不必挂念。
”那婆婆拜謝去了。
朱仝尋思了一日,沒做道理救他處。
朱仝自央人去知縣處打關節,上下替他使用人情。
那知縣雖然愛朱仝,隻是恨這雷橫打死了他表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說了,又怎奈白玉喬那厮,催并疊成文案,要知縣斷教雷橫償命。
因在牢裡六十日限滿斷結,解上濟州。
主案押司抱了文卷先行,卻教朱仝解送雷橫。
朱仝引了十數個小牢子,監押雷橫,離了郓城縣。
約行了十數裡地,見個酒店。
朱仝道:“我等衆人就此吃兩碗酒去。
”衆人都到店裡吃酒。
朱仝獨自帶過雷橫,隻做水火,乘後面僻淨處開了枷,放了雷橫,分付道:“賢弟自回,快去家裡取了老母,星夜去别處逃難。
這裡我自替你吃官司。
”雷橫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須要連累了哥哥,恐怕罪犯深重。
”朱仝道:“兄弟,你不知。
知縣怪你打死了他表子,把這文案卻做死了,解到州裡,必是要你償命。
我放了你,我須不該死罪。
況兼我又無父母挂念,家私盡可賠償。
你顧前程萬裡自去。
”雷橫拜謝了,便從後門小路奔回家裡,收拾了細軟包裹,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
不在話下。
卻說朱仝拿着空枷,撺在草裡,卻出來對衆小牢子說道:“吃雷橫走了,卻是怎地好?”衆人道:“我們快趕去他家裡捉!”朱仝故意延遲了半日,料着雷橫去得遠了,卻引衆人來縣裡出首。
朱仝告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被雷橫走了,在逃無獲,情願甘罪無辭。
”知縣本愛朱仝,有心将就出脫他,被白玉喬要赴上司陳告朱仝故意脫放雷橫,知縣隻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将濟州去。
朱仝家中自着人去上州裡使錢透了,卻解朱仝到濟州來。
當廳審錄明白,斷了二十脊杖,刺配滄州牢城。
朱仝隻得帶上行枷,兩個防送公人領了文案,押送朱仝上路。
家間人自有送衣服盤纏,先赍發了兩個公人。
當下離了郓城縣,迤逦望滄州橫海郡來。
于路無話。
到得滄州,入進城中,投州衙裡來,正值知府升廳。
兩個公人押朱仝在廳階下,呈上公文。
知府看了,見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棗,美髯過腹,知府先有八分歡喜。
便教:“這個犯人休發下牢城營裡,隻留在本府聽候使喚。
”當下除了行枷,便與了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