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玉真個拿錫盆舀了水,與他洗手。
吳銀兒衆人都看的睜睜的,不敢言語。
桂姐又道:“銀姐,你三個拿樂器來唱個曲兒與娘聽。
我先唱過了。
”
月娘和李嬌兒對面坐着。
吳銀兒見他這般說,隻得取過樂器來。
當下鄭愛香兒彈筝,吳銀兒琵琶,韓玉钏兒在旁随唱,唱了一套《八聲甘州》“花遮翠樓”須臾唱畢,放下樂器。
吳銀兒先問月娘:“爹今日請那幾位官客吃酒?”
月娘道:“你爹今日請的都是親朋。
”
桂姐道:“今日沒有請那兩位公公?”
月娘道:“今日沒有,昨日也隻薛内相一位。
那姓劉的沒來。
”
桂姐道:“劉公公還好,那薛公公慣頑,把人掐擰的魂也沒了。
”
月娘道:“左右是個内官家,又沒什麼,随他擺弄一回子就是了。
”
桂姐道:“娘且是說的好,乞他奈何的人慌。
”
正說着,隻見玳安兒進來取果盒,見他四個在屋裡坐着,說道:“客已到了一半,七八待上坐,你每還不快收拾上去?”
月娘便問:“前邊有誰來了?”
玳安道:“喬大爹、花大爹、大舅、二舅、謝爹都來了這一日了。
”
桂姐問道:“今日有應二花子和祝麻子二人沒有?”
玳安道:“會中十位,一個兒也不少。
應二爹從辰時就來了,爹使他有勾當去了,便道就來也。
”
桂姐道:“爺嚛!遭遭兒有這起攮刀子的,又不知纏到多早晚。
我今日不出去,甯可在屋裡唱與娘聽罷。
”
玳安道:“你倒且是自在性兒。
”
拿出果盒去了。
桂姐道:“娘還不知道,這祝麻子在酒席上,兩片子嘴不住,隻聽見他說話,饒人那等罵着,他還不理。
他和孫寡嘴兩個好不涎臉。
”
鄭愛香兒道:“常和應二走的那祝麻子,他前日和張小二官兒到俺那裡,拿着十兩銀子,要請俺家妹子愛月兒。
俺媽說:‘他才教南人梳弄了,還不上一個月,南人還沒起身,我怎麼好留你?’說着他再三不肯。
纏的媽急了,把門倒插了,不出來見他。
那張二官兒好不有錢,騎着大白馬,四五個小厮跟随,坐在俺每堂屋裡隻顧不去。
急的祝麻了直撅兒跪在天井内,說道:‘好歹請出媽來,收了這銀子。
隻教月姐兒一見,待一杯茶兒,俺每就去。
’把俺每笑的要不的。
隻象告水災的,好個涎臉的行貨子!”
吳銀兒道:“張小二官兒先包着董貓兒來。
”
鄭愛香兒道:“因把貓兒的虎口内火燒了兩醮,和他丁八着好一向了,這日才散走了。
”
因望着桂姐道:“昨日我在門外會見周肖兒,多上覆你,說前日同聶钺兒到你家,你不在。
”
桂姐使了個眼色,說道:“我到爹宅裡來,他請了俺姐姐桂卿了。
”
鄭愛香兒道:“你和他沒點兒相交,如何卻打熱?”
桂姐道:“好[入日]的劉九兒,把他當個孤老,甚麼行貨子,可不砢磪殺我罷了。
他為了事出來,逢人至人說了來,嗔我不看他。
媽說:‘你隻在俺家,俺倒買些什麼看看你不打緊。
你和别人家打熱,俺傻的不勻了。
’真是硝子石望着南兒──丁口心!”
說着都一齊笑了。
月娘坐在炕上聽着他說,道:“你每說了這一日,我不懂,不知說的是那家話!”
按下這裡不題。
卻說前邊各客都到齊了,西門慶冠冕着遞酒。
衆人讓喬大戶為首,先與西門慶把盞。
隻見他三個唱的從後邊出來,都頭上珠冠[足疊][足亵],身邊蘭麝濃香。
應伯爵一見,戲道:“怎的三個零布在那裡來?攔住,休放他進來!”
因問:“東家,李家桂兒怎不來?”
西門慶道:“我不知道。
”
初是鄭愛香兒彈筝,吳銀兒琵琶,韓金钏兒撥闆。
啟朱唇,露皓齒,先唱《水仙子》“馬蹄金鑄就虎頭牌”一套。
良久,遞酒畢,喬大戶坐首席,其次者吳大舅、二舅、花大哥、沈姨夫、應伯爵、謝希大、孫寡嘴、祝實念、常峙節、白赉光、傅自新、贲第傳,共十四人上席,八張桌兒。
西門慶下席主位。
說不盡歌喉宛轉,舞态蹁跹,酒若流波,肴如山疊。
到了那酒過數巡,歌吟三套之間,應伯爵就在席上開口說道:“東家,也不消教他每唱了,翻來掉過去,左右隻是這兩套狗撾門的,誰待聽!你教大官兒拿三個座兒來,教他與列位遞酒,倒還強似唱。
”
西門慶道:“且教他孝順衆尊親兩套詞兒着。
你這狗才,就這等搖席破座的。
”
鄭愛香兒道:“應花子,你門背後放花兒──等不到晚了!”
伯爵親自走下席來罵道:“怪小淫婦兒,什麼晚不晚?你娘那毴!”
教玳安:“過來,你替他把刑法多拿了。
”
一手拉着一個,都拉到席上,教他遞酒。
鄭愛香兒道:“怪行貨子,拉的人手腳兒不着地。
”
伯爵道:“我實和你說,小淫婦兒,時光有限了,不久青刀馬過,遞了酒罷,我等不的了。
”
謝希大便問:“怎麼是青刀馬?”
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