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去了一層又一層。
我就死了,把他扶了正就是了。
恁個聰明的人兒,當不的家?”
西門慶道:“你也耐煩,把那小淫婦兒隻當臭屎一般丢着他去便罷了。
你如今不請任後溪來看你看,一時氣裹住了這胎氣,弄的上不上,下不下,怎麼了?”
月娘道:“這等,叫劉婆子來瞧瞧,吃他服藥,再不,頭上剁兩針,由他自好了。
”
西門慶道:“你沒的說,那劉婆子老淫婦,他會看甚胎産?叫小厮騎馬快請任醫官來看。
”
月娘道:“你敢去請!你就請了來,我也不出去。
”
西門慶不依他,走到前邊,即叫琴童:“快騎馬往門外請任老爹,緊等着,一答兒就來。
”
琴童應諾,騎上馬雲飛一般去了。
西門慶隻在屋裡厮守着月娘,分付丫頭,連忙熬粥兒拿上來,勸他吃,月娘又不吃。
等到後晌時分,琴童空回來說:“任老爹在府裡上班,未回來。
他家知道咱這裡請,說明日任老爹絕早就來了。
”
月娘見喬大戶一替兩替來請,便道:“太醫已是明日來了,你往喬親家那裡去罷。
天晚了,你不去,惹的喬親家怪。
”
西門慶道:“我去了,誰看你?”
月娘笑道:“傻行貨子,誰要你做恁個腔兒。
你去,我不妨事。
等我消一回兒,慢慢掙痤着起來,與大妗子坐的吃飯。
你慌的是些甚麼?”
西門慶令玉箫:“快請你大妗子來,和你娘坐的。
”
又問:“郁大姐在那裡?叫他唱與娘聽。
”
玉箫道:“郁大姐往家去,不耐煩了。
”
西門慶道:“誰教他去來?留他兩住兩日兒也罷了。
”
趕着玉箫踢了兩腳。
月娘道:“他見你家反宅亂,要去,管他腿事?”
玉箫道:“正經罵申二姐的倒不踢。
”
那西門慶隻做不聽見,一面穿了衣裳,往喬大戶家吃酒去了。
未到起更時分,就來家,到了上房。
月娘正和大妗子、玉樓、李嬌兒四個坐的。
大妗子見西門慶進來,忙往後邊去了。
西門慶便問月娘道:“你這咱好些了麼?”
月娘道:“大妗子陪我吃了兩口粥兒,心口内不大十分脹了,還隻有些頭疼腰酸。
”
西門慶道:“不打緊,明日任後溪來看,吃他兩服藥,解散散氣,安安胎就好了。
”
月娘道:“我那等樣教你休請他,你又請他。
白眉赤眼,教人家漢子來做甚麼?你明日看我出去不出去!”
因問:“喬親家請你做甚麼?”
西門慶道:“他說我從東京來了,與我坐坐。
今日他也費心,整治許多菜蔬,叫兩個唱的,落後又邀過來台官來陪我。
我熱着你,心裡不自在,吃了幾鐘酒,老早就來了。
”
月娘道:“好個說嘴的貨!我聽不上你這巧言花語,可可兒就是熱着我來?我是那活佛出現,也不放在你那惦。
就死了也不值個破沙鍋片子。
”
又問:“喬親家再沒和你說什麼話?”
西門慶方告說:“喬親家如今要趁着新例,上三十兩銀子納個義官。
銀子也封下了,教我對胡府尹說。
我說不打緊,胡府尹昨日送了我一百本曆日,我還沒曾回他禮。
等我送禮時,稍了貼子與他,問他讨一張義官劄付來與你就是了。
他不肯,他說納些銀子是正理。
如今央這裡分上讨讨兒,免上下使用,也省十來兩銀子。
”
月娘道:“既是他央及你,替他讨讨兒罷。
你沒拿他銀子來?”
西門慶道:“他銀子明日送過來。
還要買分禮來,我止住他了。
到明日,咱佥一口豬,一壇酒,送胡府尹就是了。
”
說畢,西門慶晚夕就在上房睡了一夜。
到次日,宋巡按擺酒,後廳筵席治酒,裝定果品。
大清早辰,本府出票撥了兩院三十名官身樂人,兩名伶官、四名排長領着,來西門慶宅中答應。
隻見任醫官從早辰就騎馬來了,西門慶忙迎到廳上陪坐,道連日闊懷之事。
任醫官道:“昨日盛使到,學生該班,至晚才來家,見尊剌,今日不俟駕而來。
敢問何人欠安?”
西門慶道:“大賤内偶然有些失調,請後溪一診。
”
須臾茶至。
吃了茶,任醫官道:“昨日聞得明川說,老先生恭喜,容當奉賀。
”
西門慶道:“菲才備員而已,何賀之有。
”
一面西門慶分付:“後邊對你大娘說,任老爹來了,明間内收拾。
”
琴童應諾,到後邊。
大妗子、李嬌兒、孟玉樓都在房内,隻見琴童來說:“任醫官來了,爹分付教收拾明間裡坐的。
”
月娘隻不動身,說道:“我說不要請他,平白教人家漢子,睜着活眼,把手捏腕的,不知做甚麼!叫劉媽媽子來,吃兩服藥,由他好了。
好這等搖鈴打鼓的,好與人家漢子喂眼。
”
玉樓道:“大娘,已是請人來了,你不出去卻怎樣的,莫不回了人去不成?”
大妗子又在旁邊勸着說:“姑娘,他是個太醫,你教他看看你這脈息,還知道你這病源,不知你為甚起氣惱,傷犯了那一經。
吃了他藥,替你分理理氣血,安安胎氣也好。
劉婆子他曉得甚麼病源脈理?一時耽誤怎了。
”
月娘方動身梳頭,戴上冠兒,玉箫拿鏡子,孟玉樓跳上炕去,替他拿抿子掠後鬓。
李嬌兒替他勒钿兒。
孫雪娥預備拿衣裳。
不一時,打扮的粉妝玉琢,正是:羅浮仙子臨凡世,月殿婵娟出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