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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一部 在斯萬家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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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結婚的。

     “你可以隻問一句’她好不好’就行了,他的生活一定過得很不痛快。

    ” 可是我的父親不樂意:”我才不呢!你盡胡思亂想。

    這麼說不招人笑話嗎?” 我們當中隻有一個人把斯萬的來訪當作痛苦的心事,那就是我。

    因為每當有外人來訪,或者隻有斯萬一人作客,晚上媽媽就不到樓上我的卧室裡來同我道晚安了。

    我總比别人先吃晚飯,然後坐在桌子旁邊;一到八點鐘,我就該上樓了。

    我隻能把媽媽通常在我入睡時到我床前來給我的那既可貴又纖弱的一吻,從餐廳一直帶進卧室;我脫衣裳的時候,還得格外小心,免得破壞那一吻的柔情,免得它稍縱即逝的功效輕易消散化為烏有。

    所以,越是遇到那樣的晚上,我受媽媽一吻時就越有必要小心翼翼。

    但是,我又得當着衆人的面,匆匆忙忙地接過那一吻,搶走那一吻,甚至沒有足夠的時間和必要的空閑對我的舉止給以專心緻志的關注:好比頭腦不健全的人在關門的時候盡量不去想别的事情,以便疑惑襲來時用關門時留下的回憶來戰勝它。

     門鈴怯怯地響起丁冬兩聲,那時我們都在花園裡休息。

    我們知道是斯萬來訪;但是人人都帶着疑問的表情面面相觑,并派遣我的外祖母前去偵察。

     “别忘了,用明确的話感謝他送了酒來。

    你們也都知道,酒味很醇正,而且有一大箱,”外祖父叮囑兩位姨祖母說。

     “你們又說悄悄話了,”姨祖母訓斥道,”要是上誰家去,聽到人家在竊竊私語,多不自在!” “啊!敢情是斯萬先生吧!咱們呆會兒問問他,明天是不是大晴天,”我的父親說。

     我的母親認為,她若一開口就會把我們全家自從斯萬結婚以來可能在态度上使他感到的難堪統統消除。

    她找了一個空檔,乘機把斯萬領到一邊。

    但是我跟在她後面,我舍不得離開她一步,心裡想,呆會兒我要把她留在飯廳裡了,我上樓去睡覺不能象每天晚上那樣得到她親一親的慰藉了。

     “哎,斯萬先生,”母親說,”您女兒好嗎?我相信她一定象她爸爸那樣。

    已經能鑒賞出色*的藝術作品了。

    ” 這時我的外祖父走過來,說:”快來呀,同我們一起坐到遊廊裡來。

    ” 母親隻得把話打住,但是她從無可奈何中又萌生一個微妙的念頭,好比優秀的詩人讓蠻橫的韻律逼出最美的詩句,”呆會兒咱們倆單獨說說您女兒的近況吧,”我的母親悄聲對斯萬說,”隻有當母親的才體會得到您的苦心。

    我相信她媽媽也一定會同意我的看法的。

    ” 我們全都圍坐在鐵桌的四周。

    我真不願意想到今天晚上我将無法入睡,獨自熬過苦悶的長夜;我盡量說服自己,那些失眠的時刻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明天一早我就會忘記得幹幹淨淨;我盡量讓自己想到未來,這樣,我就能象踏上橋梁似的越過令人心寒的深淵。

    但是我的思想跟集中了焦點的目光那樣被心事繃得很緊,我全神貫注在母親的身上,容不得半點無關的印象鑽進我的心房。

    各種思想确實都能闖進我的腦海,但是,一切有可能扣動我心扉的美,或者幹脆隻是可能轉移我的注意力的怪念頭,統統都被我排斥在我的心扉之外,就象上了麻藥的病人,醫生給他動手術時他心裡一清二楚,隻是不感到疼;我也照樣能背誦我喜愛的詩,照樣能觀察到我的外祖父為了誘導斯萬談及奧迪弗雷-巴斯基埃公爵而作出的種種努力,但是背誦的詩句并不能激起我的感情,觀察外祖父的舉止也不能使我開心。

    外祖父的努力終于毫無成效。

    他剛向斯萬提到一個與他有關的問題,我的一位姨祖母馬上覺得提得不合時宜,等于造成冷場,而她認為隻有打破冷場的尴尬局面才是符合禮貌的行為,于是就對另一位姨祖母說: “你倒是想想看,弗洛拉①,我認識一位瑞典女教師,她把有關斯堪的納維亞國家合作社的最最有趣的細節,向我作了詳細的介紹。

    咱們應該請她哪天來吃頓晚飯。

    ” ①此處原文為”賽裡娜”,似有誤,應為”弗洛拉”,故從企鵝版的英譯本改為”弗洛拉”。

    
“對了!”她的姐姐弗洛拉回答說,”不過我也沒有白浪費時間。

    我在凡德伊先生家遇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學者,他跟莫邦很熟,莫邦向他詳談了創造角色*的過程。

    這多有意思。

    他是凡德伊先生的鄰居,我本來不知道!他非常彬彬有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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