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追憶似水年華 第一部 在斯萬家那邊(8)

首頁
    口的。

    當斯萬請維爾迪蘭夫人把他介紹給薩尼埃特先生的時候,請她把他們兩個人的地位颠倒過來;維爾迪蘭夫人果然說道:”斯萬先生,請允許我把我們的朋友薩尼埃特介紹給您,”把”我們的朋友薩尼埃特”和”您”特别加重。

    斯萬這就在薩尼埃特心中激起了一股暖流,可是維爾迪蘭夫婦卻從未向斯萬透露過這點消息,因為他們多少有點讨厭薩尼埃特,不願為他介紹朋友。

    而與此相反,當斯萬懇切要求他們為他介紹鋼琴家的姑媽時,他們就萬分感動。

    這位姑媽總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因為她覺得女人穿黑衣服好看,而且更加高雅;她臉色*特别紅潤,就象剛吃過飯一樣。

    她恭恭敬敬地向斯萬哈了哈腰,馬上又莊嚴地挺起身來。

    她所受的教育不多,又怕在語言上出錯,因此發音故意含糊,心想萬一說漏了嘴,也可以由于發音含糊而蒙混過去,不緻被人家确切地辨認出來,結果她講的話隻是一片難以聽清的沙啞聲,難得冒出幾個她确有把握的字眼。

    斯萬心想可以在跟維爾迪蘭先生談話的時候,把她稍為諷刺一下,不料引起了對方的不快。

     “她這個人可好極了!”他答道,”不錯,她才貌并不驚人,這我同意;可是我敢向您擔保,當您同她談話的時候,她可是很讨人喜歡的。

    ” “這我毫不懷疑,”斯萬趕緊讓步,又說,”我剛才的意思隻是說我并不覺得她’超群出衆’(他把這四個字特别強調),并不是對她不表贊賞。

    ” “還有讓您吃驚的呢,”維爾迪蘭先生說,”她寫得一手好文章。

    您從沒有聽過她侄子的演奏?那可是妙極了,大夫,您說是不是?斯萬先生,您要我請他彈點什麼嗎?” “那可是不勝榮幸之至……”斯萬正要往下講,大夫跟他做了個鬼臉,把他的話頭打斷。

    敢情大夫記得,在普通的會話裡用強調語氣,用莊嚴的形式,已經過時,所以一聽到有人一本正經地用一個莊嚴的字眼(例如剛才的”榮幸”),就覺得說話的人有一副學究氣。

    而如果這個字眼碰巧又在他所稱之為陳詞濫調之列,那就不管它是如何常用,大夫就認為這個句子必然滑稽可笑,趕緊自己接上碴,用上一句他以為對方想要講的套話,其實對方連想都不曾想到。

     “法蘭西不勝榮幸之至!”他高舉雙臂,狡黠地高聲大叫。

     維爾迪蘭先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高老頭 “那幾位先生在笑什麼呢?看起來你們那個角落裡全都是樂天派,”維爾迪蘭夫人高聲叫道。

    她又象孩子撒嬌似地補了一句:”我一個人呆在這裡受罰,你們難道還以為我挺高興嗎!” 維爾迪蘭夫人坐在一把打了蠟的瑞典式松木高椅子上,這是瑞典一位提琴家送給她的,雖然看起來象張闆凳,跟周圍古色*古香的精美家具毫不相稱,可是她還是把它保留下來;她的忠實信徒們不時給她送的禮品,她擺在外面,好讓饋贈者認出時心裡高興。

    她也曾勸他們隻送花和糖果,這些東西是不能長久保存的;可是說也沒用,結果她家裡慢慢地就堆滿了腳爐、椅墊、挂鐘、屏風、氣壓計、瓷花瓶,重複冗雜,雜亂無章。

     她坐在她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興緻勃勃地參加她的信徒們的談話,為他們開的玩笑而心花怒放,不過自從那次笑得下颌骨都脫了臼以後,就再也不敢當真放聲大笑,而代之以一個手勢,表示她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這就既不費力又無危險。

    要是哪位常客對某個”讨厭家夥”,或者對某個原是常客後來被打成”讨厭家夥”的人說上一句俏皮話,維爾迪蘭夫人就會發出一聲尖叫,把她那雙已經開始蒙上一層白内障的小鳥似的眼睛緊閉,突然用雙手将臉捂上,嚴密得什麼也看不見,仿佛面前出現了什麼猥亵的場面或者是要閃避一個緻命的打擊似的;她裝出正在竭力憋着不笑出來,簡直象是如果笑将起來,就會笑得昏死過去似的。

    維爾迪蘭先生一直自以為跟他妻子一樣和藹可親,可當真開懷大笑,馬上就笑得喘不過氣來,跟他妻子那位經久不息的假笑這種高招相比,真是望塵莫及,自愧不如,這是他最難過的一件事。

    維爾迪蘭夫人則為她的信徒們的興高采烈而飄飄然,為友好情誼,惡意中傷和斬釘截鐵的斷言所陶醉,她象一隻吃了在熱灑中泡過的食料的鳥,栖息在她那張高椅子上,為這充滿着友情的氣氛而抽噎。

     維爾迪蘭先生請斯萬允許他點上煙鬥(”在這裡的都是朋友,不必拘禮”),再請年輕的藝術家坐上琴凳。

     “不,不,别麻煩他,他到這裡不是來受折磨的,”維爾迪蘭夫人高聲叫道,”誰要折磨他,我可不答應。

    ” “可這怎麼叫麻煩他呢?”維爾迪蘭先生說,”我們發現的那個升F調奏鳴曲,斯萬先生也許還沒有聽過;他可以為我們彈彈那首為鋼琴改編的曲子。

    ” “啊!不,不,别彈我的那首奏鳴曲!”維爾迪蘭夫人叫道,”我可不想跟上次那樣,哭得得了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