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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一部 在斯萬家那邊(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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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了什麼長處,他們也會在别處看到同樣的,甚至猶勝一籌的優點。

    因此,當他們發現斯萬家的位置好時,就說另外還有一所房子位置更好,然而這所房子跟希爾貝特毫無關系,或者是屬于比她爺爺資金更雄厚的一些金融家的;萬一他們要是一時跟我意見一緻,那準是誤會,立即就要糾正的。

    這是因為,我的父母不具備愛情賜給我的那種補充的、瞬時的感覺,所以發現不了希爾貝特周圍任何新的品質–這就跟顔色*領域裡的紅外線一樣,在感情領域中也是屬于肉眼所不見的一種。

     在希爾貝特早就通知我她不會來香榭麗舍的那些日子,我就想辦法蹓個彎,走到離她所在的地方近一點的處所。

    有時我領着弗朗索瓦絲到斯萬家所住的房子那裡去朝聖。

    我讓她把她從那家庭女教師那裡聽來的關于斯萬夫人的話一而再,再而三地講給我聽。

    ”看來她挺迷信的。

    哪天要是聽到貓頭鷹叫,或者牆裡有鐘表的滴答聲,或者午夜看見一隻貓,或者是木器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那她是準不會外出旅行的。

    啊!她信教可虔誠了!”我對希爾貝特的愛是如此之深,當我在路上碰見她們家的老廚師頭牽着狗出來溜達的時候,我也要帶着深情把他那部花白胡須看上半天。

    弗朗索瓦絲說: “您倒是怎麼了?” 然後我們就繼續往前走,直到他們家馬車出入的大門口,那裡有一個跟任何看門人都不一樣的看門的,他号衣上的飾帶都浸透着我在希爾貝特這個名字裡感到的那種令人憂郁的魅力,他仿佛知道我天生就不配進入他奉命守衛的那份神秘的生活,而一樓的那些窗戶也仿佛有意識地關得嚴嚴實實的,在平紋細布的遮蓋下,比任何其他窗戶更不象希爾貝特的雙眼那樣炯炯有神。

    有時候,我們上環城馬路去,我就在迪福街口站着;據說在那裡時常可以看到斯萬先生上他的牙科大夫診所去;我的想象力把希爾貝特的父親看得跟人間的任何人是如此不同,他在現實世界中的出現也會帶來如此之多的神奇,以至在走到瑪德萊娜教堂之前,當我一想到我們已經離那條可能出乎意料地見到奇迹出現的街不遠,心裡早就突突直跳了。

     然而更多的時候,當我見不着希爾貝特時,由于我聽說斯萬夫人幾乎每天都沿着槐樹路,在布洛尼湖岸邊,還有在瑪格麗特王後小道上散步,我就讓弗朗索瓦絲領我上布洛尼林園去。

    在我心目中,這林園仿佛就是一座座這樣的動物園,各色*草木無不具備,種種景色*層出不窮,翻過小山就看到洞窟、草原、巉岩、河流、溝壑、小丘、沼澤。

    然而遊客也知道那都是為河馬、斑馬、鳄魚、俄羅斯兔、狗熊和蒼鹭所提供的嬉戲之所,所提供的合适的環境或者如畫的背景;至于布洛尼林園,也是十分複雜,集結着許多自成體系的小世界–緊接着象弗吉尼亞州那種栽有美洲橡樹這樣的紅色*大樹的農場就是湖畔一片松林,或者是一片高聳的喬木,從中突然竄出一位行色*匆匆的女子,穿着一身柔軟的裘皮衣服,兩隻眼睛炯炯有神–這是女人的花園;而槐樹路,就跟《埃涅阿斯紀》中的愛神木路一樣,為了她們就在兩旁隻種了一種樹,這是一條著名的美人們散步的小徑。

    孩子們老遠看到岩頂就興高采烈,他們知道海獅就要在這裡跳進水裡去,同樣,早在走到槐樹路以前,清香四溢的槐花也就叫我老遠就感到馬上就要接近那無與倫比的既強大又柔弱的植物實體,後來我越走越近,看到了樹頂輕盈嬌柔的葉叢,優雅而多少有些輕佻,線條妖豔,質薄料精,在葉叢中挂着萬千白花,象是千百群振翅攢動的蜜蜂,還有這花的-陰-柔、閑逸而悅耳的名稱,都使得我的心怦怦直跳,然而這裡頭卻含有凡俗的因素,就象是那些華爾茲舞一樣,我們記住的不是舞蹈本身,而是入舞廳時接待員高聲叫出的漂亮的女賓的姓名。

    我聽說,我将在那小徑上看到一些打扮入時的美女,她們當中雖然有些還沒有出嫁,然而别人不提則已,一提就總是跟斯萬夫人一道提起,而且時常總是用她們的化名;她們如果換了什麼新的姓名,那也仿佛是用來隐匿真實身分的假名,别人談起她們來時是根本不用的,免得産生誤會。

    心想在女人漂亮不漂亮的問題上,美是受一些神秘的法則所支配的,她們對此早已心領神會,也有辦法來體現這美,所以我把她們的裝束和車馬的出現看作是一種啟示,此外還有萬千細節,我都寄予充分的信任,仿佛給這些轉瞬即逝、遊移不定的東西注入一個靈魂,使它們取得一件藝術傑作的完整一緻。

    不過我要看的還是斯萬夫人,我等着她走過來,心頭激動得仿佛她就是希爾貝特似的。

    本來嘛,希爾貝特的父母,就跟她身邊的一切一樣,都浸透着她的魅力,跟她一樣在我心頭激起一份情感,甚至還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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