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西斯夫人。
”是的,我覺得很滑稽。
”公爵認為這樣的回答不過瘾:”嗨,我可不感到滑稽。
更确切地說,滑稽不滑稽對我都無所謂,我對笑話根本不感興趣。
”德·阿讓古爾先生提出了不同意見。
”他說話總是信口開河,”公爵夫人低聲地咕哝說,”可能因為我當過議員,我聽到過許多出色*的但又毫無意義的演說。
我學會了欣賞演說的邏輯。
可能就因為這個,我後來落選了。
滑稽的東西對我無所謂。
””巴贊,您不要扮演約瑟夫·普呂多姆①了,我的孩子,您知道誰也沒有您喜歡笑話。
””讓我把話說完嘛。
正因為我對某一類笑話麻木不仁,才更看重我妻子的幽默。
因為她的幽默往往來自正确的觀察。
她說起理來象一個男人,用起詞來又象一個作家。
”
①約瑟夫·普呂多姆是法國作家莫尼埃(1799-1877)的小說中的人物,平庸自負,好用教訓人的口吻說些蠢話。
布洛克挖空心思,想讓德·諾布瓦先生談比卡爾中校。
“隻要zheng府認為這裡面确有蹊跷,”德·諾布瓦先生回答說,”就必然要有中校的證詞。
我知道,就因為我支持這種看法,我的同仁中不止一人曾大發雷霆。
但是,依我看,zheng府應該讓中校說話。
一味回避,zheng府就無法擺脫困境,相反會陷入泥潭。
在第一次庭審時,證詞對中校非常有利。
當他身穿戎裝威武地走上法庭,用極其樸實、極其坦率的口吻講述他的見聞和看法的時候,當他說’我以軍人的榮譽發誓(說到這裡,德·諾布瓦先生的聲音裡微微顫動着愛國的熱忱),我深信不疑‘時,不可否認,他給人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
“行了,看來他是重審派,再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布洛克心想。
“可是,他同檔案官格裡布蘭的對質把他一上來赢得的同情全部化為烏有:當人們聽到這個老仆人,這個言而有信的男子漢說話的時候(德·諾布瓦先生真誠而有力地加重了下面的話),當人們看見他敢于正視他的上司,不怕同上司對質,用一種不容抗辯的口吻說:’您瞧,中校,您知道我一生中從沒有撒過謊,您知道在這個時刻,我和往常一樣講的全是真話’,這時候,大家的看法就轉變了,在以後幾次庭審中,比卡爾先生想盡一切辦法,也沒能挽回敗局。
”
“不,他肯定是反重審派,這也在意料之中。
”布洛克暗自思忖。
”可是,如果他相信比卡爾是一個撒謊的叛徒,又怎能重視并引用他的揭發,似乎認為這些揭發很有魅力,真實可信的呢?如果相反,他把比卡爾看作一個坦率而正直的人,又怎能推測他在同格裡布蘭對質時撒謊呢?”
德·諾布瓦先生象這樣同布洛克談話,仿佛他們兩人的意見一緻似的,很可能就因為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重審派,他覺得zheng府反對重審的立場還不夠堅決,于是和重審派一樣成了zheng府的敵人。
也許還因為他給自己規定的政治目标具有更深刻的内容,不在國内,而在國外,重審派不過是一種無足輕重的特殊形态,不值得一個胸懷外交大事的愛國者挂心。
更确切地說,也許因為他的明哲的政治格言隻适用于形式、程序和機會問題,而對實質問題,就顯得一籌莫展了,正如在哲學上,純邏輯無法解決生存問題一樣,或者因為他這種明哲的政治頭腦使他感到讨論這些問題要擔風險,為了謹慎起見,索性*隻談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布洛克錯就錯在他認為,德·諾布瓦先生性*格即使不那麼謹慎,思想即使不那麼絕對,隻要他願意,還是會把亨利、比卡爾、迪巴蒂·德·克拉姆①的作用和這個案件的詳情細節如實告訴他的。
事實上,布洛克不可能懷疑德·諾布瓦先生了解事情真相。
既然他同部長們有來往,怎麼會不了解呢?當然,布洛克認為政治的真相可以被頭腦最清醒的人大體地分析出來,但他和大多數國民一樣,想象這種真相永遠無可置疑地、實實在在地存在共和國總統和内閣總理的秘密檔案裡,而總統和總理肯定會把實情告訴各位部長的。
①迪巴蒂·德·克拉姆,法國陸軍總參謀部成員,在德雷福斯案件中負責偵訊工作,篡改、編造罪證,加害德雷福斯。
然而,即使政治的真相與文件有一定的關系,但這些文件的價值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一張X光片子的價值;人們一般認為病人的疾病會清楚地顯示在X光片子上,其實X光片僅僅提供一個判斷新的數據,它和其他許多數據彙合,醫生據此作出推論和診斷。
所以,當我們接近知情人并以為就要了解實情時,政治的真相卻會偷偷地溜走。
甚至在後來–還是談德雷福斯案件–當亨利供罪,繼而又自殺時,對于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那些主張重審的部長們立即同經辦此案的卡芬雅克①和居伊涅②作出截然相反的解釋,而卡芬雅克和居伊涅本人也發現指控德雷福斯的證據是假的;即使是主張重審的部長,盡管他們有相同的感情*色*彩,不僅用作判斷的證據相同,而且本着同一種精神,但他們對亨利扮演的角色*,解釋也是南轅北轍,一部分人認為亨利是埃斯代阿西的同謀,另一部分人卻認為迪巴蒂·德·克拉姆是同謀,這樣,他們也就轉而支持他們的對手居伊涅的論點,卻同他們的同黨雷納克③背道而馳。
布洛克從德·諾布瓦身上可能得到的全部印象是,如果總參謀長德·布瓦德弗爾将軍④果真派人給羅什福爾⑤秘密傳遞過消息,那麼,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令人遺憾的事。
①卡芬雅克(1853-1905),曾擔任過陸軍部長,狂熱鼓吹軍國主義,頑固反對重審德雷福斯案,否認亨利作僞證。
②居伊涅,法國陸軍總參謀部上尉軍官,亨利作僞證被揭露後,他負責核實工作,很快就發現亨利僞造證據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