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庇護一個賣國賊吧。
您也不會對我說就因為他們是猶太人所以不能這麼斷定吧。
””當然會喽,”奧麗阿娜回答說(她心裡暗暗有些惱火,隻想要對這個聲若洪鐘的朱庇特擡個杠、頂個嘴,從而把”理智”置于德雷福斯案件之上),”也許正因為他們是猶太人并且了解自己的同胞,所以他們知道一個猶太人不一定就是賣國賊,不一定就是反法分子,好象德呂蒙先生就是這麼說的吧。
當然,要是他是個基督徒,那些猶太人是不會對他感興趣的,可是他們這麼做了,因為他們很清楚,如果他不是猶太人,人家就不會這麼輕易地把他當作天生的賣國賊,我的侄兒羅貝爾敢情就會這麼說吧。
””女人懂什麼政治呢,”公爵目不轉睛地瞅着公爵夫人喊道,”這樁聳人聽聞的罪行,并不單單是個猶太人的案子,而壓根兒是起重大的民族事件,它會給法國帶來最可怕的後果,憑這一點就該把那些猶太人統統驅逐出境,雖說我也承認,直到目前為止所采取的懲罰措施全都(以一種亟需匡正的卑鄙的方式)并非針對他們,而是針對站在他們對面的那些最卓越的人,那些跟他們給我們可憐的國家所造成的不幸毫不相幹的地位最顯赫的人。
”
①拉丁文,從字面直譯為”針對此人”,公爵即按此義理解,但它的實際含義是”僅從個人愛好或偏見出發”。
我覺着再這麼下去事情快要不對頭了,所以趕忙又拾起裙子的話題。
“您還記得,夫人,”我說,”我有幸第一回見到您………””他有幸有一回見到我,”她笑吟吟地瞧着德·布雷奧代先生說,這位先生的鼻尖變得玲珑了,臉上的微笑也由于對德·蓋爾芒特夫人的禮貌而變得柔和了,但那刀子放在磨刀石上磨也似的嗓音,讓人聽到的隻是些含糊的尖溜溜的聲音。
“……您穿一件黑色*大花頭的黃裙子。
””我的孩子,那也一樣,也是晚禮服。
””還有您那頂矢車菊顔色*的帽子,我覺得好看極了!不過這些都是舊話了。
我想給我提到過的那位姑娘定做一件皮大衣,就象您昨天早上穿的那件一樣。
不知道我能不能再看一下您那件大衣?””那可不行,阿尼巴爾馬上就得走了。
您來我家吧,我的貼身女仆會都讓您看的。
就是有一點,我的孩子,您想要的我都可以借給您,不過要是您找那些小裁縫去定做加洛、杜塞、巴甘的款式,那就非得走樣不可。
””我根本沒想過去找小裁縫哪,我知道那非走樣不可,不過我還是挺感興趣想弄弄明白,究竟為什麼會走樣的呢。
”
“您也知道我向來不善于解釋任何事情,我呀,笨嘴拙舌的,就象個鄉下婆子。
不過這裡面有個手工和式樣的問題;要說做皮大衣,我至少還可以寫個便條給我做皮裝的裁縫,别讓他敲您竹杠。
不過您知道,就這樣您也還得花八九千法郎呢。
”您在另一個晚上穿的那件有股挺特别的味兒的睡袍,就是毛茸茸的有碎花點兒和金色*條紋,象個蝴蝶翅膀的那件呢?”
“哦!那件呀,是在福迪尼的店裡做的。
您的那位姑娘在家裡穿那件挺合适的。
我有好幾件呢,回頭我讓您瞧瞧,要是您喜歡,我可以給您一兩件。
可是我很想讓您看看我表妹塔列朗的那件。
我得寫信去向她借一下。
””您那些鞋子也漂亮極了,那也是在福迪尼店裡做的嗎?””不是,我知道您說的是哪雙鞋,您是說那雙金面山羊皮的鞋子,那是當初孔絮洛·德·曼徹斯特陪我在倫敦采購時買到的。
那可真是絕了。
我總也不明白,這皮子是怎麼染色*的,看上去倒象這山羊長的就是金皮。
在當中再配上那麼一小粒鑽石,簡直就沒治了。
可憐的德·曼徹斯特公爵夫人已經死了,不過要是您願意,我可以寫信給德·沃裡克夫人或者馬爾勃羅夫人,讓她們設法去一模一樣的覓一雙。
我在想,說不定我還有些這種山羊皮呢。
您也許在這兒也可以定做。
我今晚就去瞧瞧,找到了會讓人通知您的。
”
我因為想盡可能趕在阿爾貝蒂娜回家前離開公爵夫人,結果就常常在走出德·蓋爾芒特夫人的府邸時,正巧在院子裡碰上德·夏呂斯先生和莫雷爾,他倆是上男爵最愛光顧的絮比安裁縫鋪去喝茶。
我并沒有天天都碰到他倆,不過他倆可是每天必去的。
說起來,有件事頗值得注意,那就是一種習慣的持續程度往往是跟它的荒謬程度成正比的。
驚人之舉,一般隻能偶而為之。
然而,一個有怪癖的人非要拒歡樂于門外、非要去蒙受最大的不幸的荒謬生活,卻是日複一日,從不間斷的。
倘若有誰出于好奇,連續觀察上十年,那他就會發現這十年來,那個可憐蟲在他本該享受一下生活樂趣的當口卻悶頭睡覺,而在什麼事也幹不了,上街去隻能白白讓人捅上一刀的時候,偏又出門上街去,這個可憐蟲整年害着感冒,可一覺得熱又非喝冰鎮飲料不可。
其實隻消有那麼一天,發一下興,就能一勞永逸地改變這種狀況。
可是這種生活又偏有個德性*,就是讓你發不起這個興。
這種單調生活的另一個側面就是堕落,因為任何表達意志的行為,都能使這種生活變得不至于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當德·夏呂斯先生天天帶着莫雷爾上絮比安的鋪子去喝茶時,我們同時可以看到生活的這兩個側面。
德·夏呂斯有一次發的脾氣,就表明了這種日常習慣是怎麼回事。
那個專做背心的小裁縫的侄女,有一天對莫雷爾說:”這麼着,明兒你們來,我請你們喝茶,”男爵頗為有理地認為,這話出自一個他幾乎看作未來媳婦的女孩之口,實在太粗俗了;而由于男爵生來肝火旺,不發發脾氣過不了瘾似的,所以他并不是簡簡單單地告訴莫雷爾讓他教那姑娘要懂禮貌些,而是在回家的路上罵罵咧咧地嚷個不停。
他用最蠻橫無禮、最傲慢不遜的口氣喊道:”我說嘛,會撥弄琴弦未見得就是’觸覺’好啊,這不,您整天擺弄小提琴,結果就阻礙了您嗅覺的正常發展,要不您怎麼會居然對請客喝茶,我想那才不過是十五個生丁的事吧,這種俗不可耐的說法聽之任之,讓它的惡臭來玷污我高貴的鼻孔呢?當您拉完一曲小提琴獨奏,難道您在我家裡看見過有誰不是拚命對您拍手,或者意味深長地保持靜默,而是對着您放個屁嗎?他們之所以保持靜默,是因為他們已經被您的琴聲感動得如癡如醉,生怕會忍不住哭出聲來(可不象您的未婚妻對着您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那樣)。
”
要是一個職員讓上司這麼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第二天他準得給解雇。
可是莫雷爾的情況是不同的,對德·夏呂斯來說再沒有比辭退莫雷爾更讓他感到可怕的事了,他甚至擔心自己方才已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