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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七部 重現的時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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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嗎?”暗指女演員莊嚴、悲劇性*的手勢,她們不知道是該褒還是該貶。

    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感到這種微弱的浮動,詩剛朗誦到一半,便大喊一聲作了成功的判決:”妙哇!”她大概以為已經朗誦完了。

    此時,不止一位客人偏要以贊許的目光和颔首來為這一聲斷喝助威。

    也許,與其說是為了表示他們對朗誦者的理解,不如說是為了顯示他們與公爵夫人的關系。

    詩念完以後,由于我們就在女演員的一邊,我聽到她謝過德·蓋爾芒特夫人,旋即利用我就在公爵夫人身旁的機會,她朝我轉過身來,和藹可親地向我問了個好。

    這時我才明白這是一位我應該認識的人,我才明白,與我把福古貝先生之子的熱忱目光當成*人家認錯人的問候相反,女伶被我當成欲|望的目光隻是一種克制的慫恿,希望我認出她來,向她緻敬。

    我含笑答禮。

    ”我肯定他認不出我了,”朗誦者對公爵夫人說。

    ”不,”,我信心十足地說:”我完全認得出您來。

    ”那好,我是誰呢?”我對此絕然一無所知,我的處境變得很微妙。

    幸虧,如果說這個女人在十分自信地朗誦拉封丹那些美妙絕倫的詩句時,心中出于善意、愚昧或者不安隻是在想難以同我打招呼的話,即在她朗誦這些美好的詩句時,布洛克出于錯誤的責任觀或一出風頭的欲|望,卻在一心一意地作着準備,等到詩一念完,他便象被圍困的人試圖突圍那樣一躍而起,即便不是從鄰座身上,也是從他們腳上踩過去,去祝賀朗誦者。

    他在我耳邊說:”在這兒見到拉謝爾,真奇怪!”這個神奇的名字立即破除了使聖盧的情婦變成這個污濁不堪的陌生老婆子的魔法,即在人家告訴我她是誰的同時,我也完全認出她來了。

    布洛克對拉謝爾說:”朗誦得真好,”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說完,他就心滿意足地走了,再一次費了那麼大的勁,再一次弄出那麼大的聲音回到他的座位上去,而拉謝爾則還要等五分多鐘朗誦第二首詩。

    當她把那首《兩隻鴿子》又朗誦完了的時候,德·莫裡安瓦爾夫人走近德·聖盧夫人,她知道德·聖盧夫人文學造詣頗高,卻有點忘了她還象她父親那樣才思敏銳,好挖苦人。

    她問德·聖盧夫人道:”這就是拉封丹的寓言詩,是嗎?”她以為自己聽出了這首詩是誰的,卻又不能完全肯定,她對拉封丹的寓言詩知道得很少,再者,她認為那是些兒童讀物,不登大雅之堂。

    善良的女人在想,女藝人之所以能獲得這麼大的成功,大概是因為她模仿了拉封丹寓言的風格吧。

    希爾貝特無意間又加深了她的這種看法,因為她不喜歡拉謝爾,她原想說象這樣的朗誦法使寓言詩的味兒一點都沒有了,她十分巧妙地表達出這種想法,用的正是她父親的方式。

    使天真的人們吃不準究竟是什麼意思:”四分之一是表演者自己的創造,四分之一是瘋狂,四分之一毫無意義,剩下的四分之一才是拉封丹的”,這便使德·莫裡安瓦爾夫人得以肯定剛才聽到的不是拉封丹的《兩隻鴿子》,而是一篇改編處理過的東西,其中最多隻有四分之一是拉封丹的,這種看法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驚訝。

    因為聽衆也是異乎尋常地無知。

     然而,布洛克的一位朋友來遲了,反而使布洛克能夠洋洋得意地問他可曾聽到過拉謝爾的朗誦,把她的朗誦不同凡響地描繪一番,他誇大其實,并在向别人叙述、揭示這現代主義的朗誦中突然獲得他在聽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感受過的奇特的樂趣。

    接着,布洛克帶着誇張的熱情細聲細氣地祝賀拉謝爾,并給她介紹他的朋友,這位朋友聲稱,他對誰都還沒有象對她這麼贊揚過。

    至于拉謝爾,她現在已經認得了一些上流社會的貴婦人,并且不自覺地在模仿她們,她答道:”啊!您太過譽了!實在不敢當。

    ”布洛克的朋友問起她對拉貝瑪的看法。

    ”可憐的女人,她好象不幸至極。

    她以前倒可謂不是沒有才華,因為說穿了,那也不能是真正的才華,她盡愛些可怕的東西,不過,當然羅,她畢竟還起了點作用。

    她演得比别人都逼真,而且此人正直寬厚,她為别人破了産。

    而由于她很久以來已經賺不到一個銅子兒了,因為公衆早就一點兒都不喜歡她演的東西了,所以……”她笑着補充說,”再者,我該對您說,當時我還太年輕,不可能有所體會,很自然,我的年齡使我不能完全理解她,直至最近一段時間。

    ””她以前不大善于朗誦詩吧?”布洛克的朋友為了吹捧拉謝爾,試探着說。

    拉謝爾答道:”啊!她從來就沒有好好朗誦過一首詩,那是散文、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大雜燴,什麼都有,就是沒有詩。

    ” 然而,我卻發現逝去的時間并不一定帶來藝術上的進步。

    就象十七世紀的一位作家,雖然他沒有經曆過法國大革命,不知道科學上的發明創造,沒有遭遇世界大戰,卻可能比今天的某一位作家高明,法貢就可能是一位與布爾邦一樣偉大的醫生(這裡天份之高抵銷了學識的不足),同樣,象大家所說的,拉貝瑪就比拉謝爾高明一百倍,而時間在使她與埃爾斯蒂爾一起當上明星的同時,過高地評價了一個庸才和樹立了一位天才。

     聖盧的舊情婦诽謗拉貝瑪,這并不值得大驚小怪。

    她年輕的時候就可能這麼做過。

    即使當時她沒有诽謗,現在她也會這麼做的。

    一名最聰穎、最善良的社交界婦女當上了演員,在這種對她說來嶄新的職業中施展天賦資質,一帆風順地獲得成功,時隔很久以後如果遇上她,我們會驚訝地聽到她講的不是她自己的語言!而是女伶們的語言,她們特有的惡毒攻擊同行姐妹的語言,這便是他們有了”三十年舞台經曆”後在人身上新增的東西。

    拉謝爾已有三十年舞台生涯了,她也不能與衆不同。

     “我們有什麼說什麼,這令人贊歎,”公爵夫人說:”它有線條,有特色*,處理得很巧妙,從來還沒有誰象這樣朗誦詩歌的。

    ”她擔心希爾貝特進行攻讦。

    希爾貝特為了避免與她舅母發生沖突,朝另一群人走去。

    德·蓋爾芒特夫人雖已到了暮年,卻感到自己在萌生新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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