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康熙道:“跟太後有關?那是什麼?”問到這兩句話時,心中已隐隐覺得有些不對。
韋小寶咬了咬牙,便述說那晚在慈甯宮所聽到太後和海天富的對答。
康熙聽到父皇順治竟然并未崩駕,即是在五台山清涼寺出家,這一驚固然非同小可,這一喜尤其是如颠如狂。
他全身發抖,握住了韋小寶雙手,顫聲道:“這……這當真不假?我父皇……父皇還在人世?”韋小寶道:“我聽到太後和海天富二人确是這麼說的。
”
康熙站起身來,大聲叫道:“那……那好極了!好極了!小桂子,天一亮,咱們立即便往五台山去朝見父皇,請他老人家回宮。
”
康熙君臨天下,事事随心所欲,生平唯一大憾便是父母早亡。
有時午夜夢回,想到父母之時,忍不住流淚哭泣。
此刻聽得韋小寶這麼說,雖仍不免将信将疑,卻已然喜心翻倒。
韋小寶道:“就隻怕太後不願意。
她一直瞞著你,這中間是有重大緣故的。
”康熙道:“不錯,那是什麼緣故?”他一聽到父親未死,喜悅之情充塞胸臆,但稍一凝思,無數疑窦立即湧現。
韋小寶道:“宮中大事,我什麼都不明白,隻能将太後和海天富的對答據實說給你聽。
”康熙道:“是,是,快說!快說!”
聽韋小寶說到端敬皇後和孝康皇後如何為人所害,康熙跳起身來,叫道:“你……你說孝康皇後,是……是給人害死的?”韋小寶見他神色大變,雙眼睜得大大的,臉上的肌肉不住牽動,不禁害怕,顫聲道:“我……我不知道。
隻聽海天富跟太後是這麼說的。
”康熙道:“他們怎地說?你……你再說一遍。
”
韋小寶記性甚好,重述那晚太後與海天富的對答,連二人的聲調語氣也都學得極像。
康熙呆了半晌,道:“我親娘……我親娘竟是給我害死的?”韋小寶道:“孝康皇後就是……是……是你母親?”康熙點了點頭,道:“你說下去,一句也不可遣遺漏。
”心中一酸,淚水涔涔而下。
韋小寶接著述說兇手用“化骨綿掌”先害死端敬皇後的兒子榮親王,再害死端敬皇後和貞妃,順治出家後,太後又害死孝康皇後,殓葬端敬皇後和貞妃的仟作如何奉海天富之命赴五台禀告順治,順治如何派海天富回宮徹查,卻說他眼睛瞎了之後,敵不過太後,以緻對掌身亡。
康熙定了定神,詳細盤問當晚情景,追查他所聽到的說話,反複細問,料定韋小寶決無可能捏造此事,擡起頭想了一會,問道:“你為什麼直到今天,才跟我說?”
韋小寶道:“這件事關涉太大,我哪敢亂說?可是明天我要逃出宮去,再也不回來了,想到你孤身在宮在極是危險,可不能再瞞。
”康熙道:“你為什麼要出宮?怕太後害你?”韋小寶道:“我跟你說,今晚死在慈甯宮的那個宮女,是個男人,是太後的師兄。
”太後宮中的宮女竟然是個男人,此事自然匪夷所思,但康熙這晚既聽到自己已死的父皇竟然未死,而母親又是為一向端莊慈愛的太後所暗殺,再聽到一個宮女是男人假扮,已絲毫不以為奇,何況眼前這個小太監也就是假扮的,問道:“你又怎麼知道?”
韋小寶道:“那晚我聽到了太後跟海天富的說話後,太後一直要殺我滅口。
”當下将太後如何派遣瑞棟,柳燕,以及衆太監先後來加害自己等情一一說了,又說到在慈甯宮中聽到一個男子和太後對答,兩人争鬧起來,那男子假扮的宮女為太後所殺,太後卻也受了傷。
他這番話說話當然不盡不實,既不提起陶宮娥,也不說自己殺了瑞棟和柳燕,偷了幾部《四十二章 經》等情。
康熙沉吟道:“這人是太後的師兄?聽他口氣,似乎太後尚愛另一人的挾制,那會是什麼人?難道……難道這人知道太後寝殿在有個假宮女,因此……”韋小寶聽他言語涉及太後的“奸清”,不敢接口,隻搖了搖頭,過了一會,才道:“我也想不出。
”
康熙道:“傳多隆來。
”
韋小答應了,心想:“皇帝要跟太後翻臉,叫多隆捉拿老婊子來殺頭?我到底是快快逃走好呢?還是留著再幫他?”
多隆正自憂心如焚,宮裡接連出事,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就算不搬家,腦袋上的帽子、帽子之上的頂子,總是大大的不穩,聽得皇帝傳呼,忙趕進乾清宮來。
康熙吩咐道:“慈甯宮沒什麼事,你立即撤去慈甯宮外所有侍衛。
太後說聽到侍衛站在屋外,心裡就煩得很。
”多隆見皇上臉色雖然頗為古怪,卻沒半句責備的言語,心中大喜,忙磕了頭出去傳令。
康熙又将心中諸般疑團,細細詢問韋小寶,過了良久,料知衆侍衛已撤,說道:“小桂子,我和你夜探慈甯宮。
”
韋小寶道:“你親自去探?”康熙道:“正是!”一來事關重大,不能單是聽了一個假冒小太監的一面之辭,便對撫養自己長大的母後心存懷疑;二來“犯險夜探”,是學武之人非做不可之事,有此機會,如何可以輕易放過?自己是皇帝,不能了宮一試身手,在宮裡做一下“夜行人”,卻也是聊勝于無。
隻不過下旨先令慈甯宮守衛盡數撤走,自己再去“夜探”,未免不合“武林好手”的身分而已。
韋小寶道:“太後已将她師兄殺了,這會兒正在安睡養傷,隻怕探不到什麼。
”
康熙道:“沒有探過,怎知探不到什麼?”當即換上便裝,腳下穿了薄底快靴,便是當日跟韋小寶比武的那一身裝束,從床頭取過一柄腰刀,懸在腰間,從乾清宮側門走了出去。
衆侍衛,太監正在乾清宮外層層守衛,一見之下,慌忙跪下行禮。
康熙喝令:“大家站住,誰也不許亂動。
”這是皇帝聖旨,誰敢有違?二百餘侍衛和太監就此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康熙帶著韋小寶,來到慈甯宮,見靜悄悄的已無一人。
時之間,心中思湧如潮,又是悲若,又是煩躁,聽得太後的咳嗽聲音,既想沖進去摟著她痛哭一場,又想叉住她脖子厲聲質問,到底父皇和自己親生母後是怎樣了?他一時盼望小桂子所說的全是假話,又盼望他所說的絲毫不假。
他不住發抖,寒毛直豎,涼意直透骨髓。
太後房中燭火未熄,忽明忽暗映著窗紙。
過了一會兒,聽得一個宮女的聲音道:“太後,縫好了。
”太後“嗯”了一聲,說道:“把這宮女……宮女的死□,裝……裝在被袋裡。
”那宮女道:“是。
那太監的死□呢?”太後怒道:“我隻叫你裝那宮女,你……你又管什麼太監?”那宮女忙道:“是!”接著便聽到物件在地下拖動之聲。
康熙忍耐不住,探頭去窗縫中張望,可是太後寝殿窗房的所有縫隙均用油灰塞滿,連一條細縫也沒有。
他往日曾聽韋小寶說過江湖上夜行人的行事訣竅和禁忌,那都是轉述茅十八從揚州來到北京之時一路上所說的。
此時窗戶無縫,正中下懷,當下伸指沾了唾液,輕輕濕了窗紙,指上微微用力,窗上便破了個小孔,卻無半點聲息。
他就眼張去,見太後床上錦帳低垂,一名年輕宮女正在将地下一具□首往一隻大布袋中塞去,□首穿的是宮女裝束,可是頭頂光秃秃地一根頭發也無。
那宮女将□首塞入袋中,拾起地下的一團假發,微一疑,也塞進了布袋,低聲道:“太後,裝……裝好啦!”
太後道:“外邊侍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