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左腿一麻,已被毒蛇咬中。
方怡抛去單刀,抱住了他,哭道:“我夫妻今日死在這裡了。
”韋小寶仗着匕首鋒利,每一刀揮去,便斬斷一條毒蛇。
但林中毒蛇愈來愈多,兩人掙紮着出林,身上已被咬傷了七八處。
韋小寶隻覺頭暈目眩,漸漸昏迷,遙望海中,那艘小船正向大船駛去,相距已遠。
方怡叫了幾聲,船中水手卻哪裡聽得到?
方怡卷起韋小寶褲腳,俯身去吸他腿上蛇毒。
韋小寶驚道:“不……不行!”
忽聽得身後腳步聲響,有人說道:“你們來這裡來幹甚麼?不怕死麼?”韋小寶回過頭來,見是三名中年漢子,忙叫:“大叔救命,我們給蛇咬了。
”一名漢子從懷中取出藥餅,抛入嘴中一陣咀嚼,敷在韋小寶身上蛇咬之處。
韋小寶道:“你……你先給她治。
”這時自己雙腿烏黑,已全無知覺。
方怡接過藥來,自行敷上傷口。
韋小寶道:“好姊姊……”眼前一黑,咕呼一聲,向後摔倒。
待得醒轉,隻覺唇燥舌幹,胸口劇痛,忍不住張口呻吟。
聽得有人說道:“好啦,我醒過來啦!”韋小寶緩緩睜眼,見有人拿了一碗藥,喂到他嘴邊。
這藥腥臭異常,他毫不猶豫便都喝了下去,入口奇苦,喝完藥後,道:“多謝大叔救命,我……我那姊姊可沒事嗎?”那人道:“幸喜救得早,我們隻須來遲得片刻,兩個人都沒命了。
你們忒也大膽,怎地到這神仙島來?”韋小寶聽得方怡有救,心中大喜,沒口子的稱謝,這時才察覺自己睡在床上的被窩之中,全身衣服已然除去,雙腿兀自麻木。
那漢子相貌醜陋,滿臉疤痕,但在韋小寶眼中,當真便如救命菩薩一般。
他籲了口氣,道:“船上水手說道,這島上有仙果,吃了長後不老。
”
那漢子嘿的一笑,道:“倘若真有仙果,他們自己又不來采?”韋小寶叫道:“啊喲,這些水手不懷好意,船上我還有同伴,莫要……莫要着了歹人的道兒。
大叔,請你想法子救她一救。
”那醜漢道:“那船三天之前便已開了,卻哪裡找去?”韋小寶不解,茫然道:“三天之前?”那醜漢道:“你已經昏迷了三日三夜,你多半不知道罷?”韋小寶想起雙兒,她雖武功極高,可是茫茫大海之中,孤身一人,如何得脫衆惡徒毒手,不由得大急。
那醜漢安慰道:“此時着急也已無用,你好好休息。
這島上的毒蛇非同小可,至少要服藥七日,方能消毒。
”他問了韋小寶姓名,自稱姓潘。
到得第三日上,韋小寶已可起身,扶着牆壁慢慢行走。
那姓潘的醜漢帶了他去自方怡。
原來她另有婦女照料,但她玉容憔悴,精神委頓。
兩人相見,又是歡喜,又是難受,不收得抱着哭了起來。
此後兩人日間共處一室,說起毒蛇厲害,都是毛發直豎。
到得第六日上,那姓潘的說道:“我們島上的大夫陸先生出海回來了,我已邀他來給韋兄弟看看。
”韋小寶謝了。
不多時進來一人,四十歲年紀,文士打扮,神情和藹可親,問起韋小寶被毒蛇所噬經過,說道:“島上居民身邊都帶有雄黃蛇藥,就是将毒蛇放在身上,那蛇也立即逃去,決不敢咬人。
”韋小寶道:“原來如此。
怪不得潘大哥他們不怕。
”陸先生給他看了傷,取出六顆藥丸,道:“你服三顆,另三顆給你的同伴,每日服一顆。
”韋小寶深深緻謝,取出二百兩銀票,道:“一點兒醫金,請先生别見笑。
”
陸先生吃了一驚,道:“哪用得着這許多?公子給我二兩銀子,已多謝得很了。
”韋小寶執意要給,陸先生謝了收下,笑道:“公子厚賜,卻之不恭。
公子在這裡恐怕住得也氣悶了,今晚和公子的女伴同去舍下喝一杯如何?”韋小寶大喜,一口答應。
傍晚時分,陸先生派了兩乘轎來接韋小寶和方怡。
這竹轎其實隻是一張竹椅子,兩邊穿了竹杠,前後有人相擡,島居簡陋,并沒真有轎子。
兩乘竹轎沿山溪而行,溪水淙淙,草木清新,頗感心曠神怡,隻是韋方二人一見大樹長草,便栗栗危懼,唯恐有毒蛇竄将出來。
轎行七八裡,來到三間竹屋前停下。
那屋子的牆壁頂均由碗口大小的粗竹所編,看來甚是堅實。
江南河北,均未見過如此模樣的竹屋。
陸先生迎了出來,請二人入内。
到得廳上,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出來迎客,是陸先生的妻子。
那婦人拉着方怡的手,顯得十分親熱。
陸先生邀韋小寶到書房去坐,書房中竹書架上放着不少圖書,四壁挂滿了字畫,看來陸先生是個風雅之士。
陸先生道:“在下僻處荒島,孤陋寡聞之極。
韋小寶來自中原勝地,華族子弟,眼界既寬,鑒賞必精,你看這幾幅書畫,還可入方家法眼麼?”
他這幾句文绉绉的言語,韋小寶半句也不懂,但見他指着壁上字畫,擡頭看去,見圖畫中一張是山水,另一張畫上有隻白鶴,有隻烏龜,笑道:“這隻老烏龜倒很好玩。
‘陸先生微微一怔,指着一幅立軸,道:“韋公子,你瞧我幅石鼓文寫得如何?”韋小寶見這些字彎彎曲曲,像是畫符一般,點頭道:“好,很好!”陸先生指着另一幅大字,道:“這一幅臨的是秦琅牙台刻石,韋公子以為如何?”
韋小寶心想一味說好,未免無味,搖頭道:“這一幅寫得不大好。
”陸先生肅然起敬,道:“倒要請韋公子指點,這幅字的弱點敗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