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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 白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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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宜了此身緣,無複兒孫俗慮牽。

     跨鶴不須誇指鹿,守雌盡可學神仙。

     寫畢,後又大書“陸逢貴拜祝”,逢貴看了大喜。

    呂玉擲筆大笑,逢貴又勸了他幾杯,酪酊大醉,館童扶去書房中睡了。

    逢貴見軸上墨迹未幹,且不收卷,随請妹子舜英出來,秉燭觀之。

     舜英看了,笑道:“這首詩送不得去的。

    ”逢貴道:“如何送不得去?你可解說與我聽。

    ”舜英道:“總是呂生醉筆輕狂,不必解說。

    隻依我言語,休送去罷了。

    ”逢貴見說,心中疑惑。

    次早,令人持了軸子,親到一最相知的同僚解少文家裡。

    這解少文雖是武官,頗通文墨,當下逢貴把軸上的詩與他看,解少文一見了,搖頭咋舌道:“誰替你做這詩?你若把去送與汪公,不是求福,反取禍了。

    ”逢貴驚問何故,解少文道:“這詩第一句笑他沒雞一巴;第二句笑他沒後代;第三句是把趙高比他,那趙高是古時極惡的太監;第四句說他不是雄的,是雌的。

    這是何人所作,卻恁般利害?”逢貴大恨道:“這是我家西席呂瓊仙做的,不想那畜生這等侮弄我。

    ”解少文道:“這樣人還要請他做西席,還不快打發他去!”逢貴恨了一口氣,别了解少文,趕将回來,徑到書館中,見了呂玉,把軸兒擲于地上,亂嚷道:“我請你做西席,有什虧你處 ?你卻下此毒手!”呂玉愕然驚訝。

    原來呂玉醉後揮毫,及至醒來,隻依稀記得昨夜曾做什麼詩,卻不記得所做何詩,詩句是怎樣的了。

    今見逢貴發怒,拾起軸來看了,方才記起。

    乃道:“此我醉後戲筆,我初時原不肯做的,你再三強逼我去做,如何倒埋怨我?”逢貴嚷道:“若不是我去請教别人,險些兒把我前程性命都送了。

    你這樣人留你在此,有損無益,快請到别處去,休在這裡纏帳!”呂玉大怒道:“交絕不出惡聲,我與你是賓主,如何這般相待 ?我如閑雲野鶴,何天不可飛,隻今日就去便了。

    ”逢貴道:“你今日就去,我也不留。

    ”呂玉道:“量你這不識字的蠢才,也難與我呂瓊仙做賓主。

    ”逢貴聽了這話,十分忿怒,躁暴如雷,兩個大鬧了一場。

    呂玉立刻收拾了書箱行李,出門而去。

    正是: 醉後疏狂膽氣粗,隻因傲骨自難磨。

     酒逢知己千鐘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當下逢貴氣忿忿地走進内邊,埋怨妹子舜英道:“呂家畜生做這等無禮的詩,你卻不明對我說,隻葫蘆提過去,好生糊塗。

    ”舜英道:“我原說是醉筆輕狂,送不得去的。

    ”逢貴道:“哪裡是醉筆,這是他明明捉弄我。

    我方才趕他去時,他還口出狂言,我教這畜生不要慌!”舜英見說,低頭不語,暗忖道:“我看呂生才貌雙美,正想要結百年姻眷,誰料今朝這般決撒。

    此段姻緣,再也休提了。

    ”正是: 好事恨多磨,才郎難再得。

     賓主兩分顔,隻為一汪直。

     不說舜英思念呂玉,時時背着兄嫂暗自流淚。

    且說逢貴十分怨恨呂玉,想出一個毒計道:“我就把他這首詩到汪府中出首了,教汪公拿這厮來問他一個大罪,既出了我的氣,又讨了汪公的好,卻不大妙。

    ”算計已定,等賀過了汪直生辰之後,便把呂玉所寫的詩軸面獻汪直,細訴前情。

    汪直大怒,便要擒拿呂玉。

    卻想詩軸上沒有呂玉名字,且又不好因一首私詩辄便拿人,隻牢記着他姓名,要别尋事端去奈何他。

    哪知呂玉自從出了逢貴之門,更不在京中擔擱,便即日歸四川去了。

    光一陰一荏苒,看看過了八月場期,各直省都放過鄉榜,隻有陝西因貢院被火焚燒,重新建造,改期十月中鄉試,其他各處試卷俱陸續解到禮部。

    呂玉已中了四川第二名鄉魁。

    舜英聞了此信,好生歡喜。

    料得乃兄最是勢利,今見呂生高捷,或者等他到京會試之時,賓主重講舊好,那時再要成就姻緣,便不難了。

    卻不料逢貴早把前詩出首,汪直正在那裡恨他。

    今見他中了舉人,便授旨于禮部尚書甯汝權,教他磨勘呂玉試卷。

    那甯汝權是汪直的心腹,奉了汪直之命,就上一本,說四川新中舉人呂玉第三場試策中多有譏讪朝政之語,殊為妄上,合行議處,其房考成都府推官文舉直并正副主考官俱難辭咎。

    汪直票旨呂玉革去舉人,着彼處有司火速提解來京究問,房考文舉直着革職,正副主考分别降級罰俸。

    旨下之日,逢貴欣欣得意,對舜英說知,拍手道:“今日才出得我這口氣。

    ”舜英聽了,吃驚不小,想道:“我兄如何這般狠心?他罵汪直,也是他的氣骨;你附汪直,不是你的長策。

    一旦冰山失勢,不知後事如何,怎生把個有才的文人平白地坑陷了?”心中愁痛,寸腸如割。

    有一曲《啄木兒》單說舜英此時的心事: 心私痛,淚暗零,難将吳越諧秦晉。

    正相期蘿茑歡聯,恨無端賓主分争。

    鹿鳴幸報秋風信,隻道鸾交從此堪重訂。

    又誰知頓起戈矛陷俊英。

     卻說陸逢貴傾陷了呂玉,汪直喜歡他會獻媚,就升他做了四川指揮使。

    逢貴大喜,即日謝過了汪直,領了家小出京赴任,迤逦望四川進發。

    行個多日,路經陝西北界,時值陝西分防北路總兵尚士豪為克減軍糧,以緻兵變,标下将校殺了總兵,結連土賊流民一齊作亂,鹹一陽一一帶地方都被殺掠。

    這裡陸逢貴不知高低,同了妻子嶽氏、妹子舜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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