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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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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農人耕于山下,婦以陶器為饷,食已置器壟畔,向暮視之,器中餘粥盡空。如是者屢。心疑之,因睨注以觇之。有狐來,探首器中。農人荷鋤潛往,力擊之,狐驚竄走。器囊頭,苦不得脫,狐颠蹶觸器碎落,出首,見農人,竄益急,越山而去。

    後數年,山南有貴家女,苦狐纏祟,敕勒無靈。狐謂女曰:&ldquo紙上符咒,能奈我何!&rdquo女給之曰:&ldquo汝道術良深,可幸永好。顧不知生平亦有所畏者否?&rdquo狐曰:&ldquo我罔所怖。但十年前在北山時,嘗竊食田畔,被一人戴闊笠,持曲項兵,幾為所戮,至今猶悸。&rdquo女告父。父思投其所畏,但不知姓名、居裡,無從問訊。會仆以故至山村,向人偶道。旁一人驚曰:&ldquo此與予曩年事适相符,将無向所逐狐,今能為怪耶?&rdquo仆異之,歸告主人。主人喜,即命仆持馬招農人來,敬白所求。農人笑曰:&ldquo曩所遇誠有之,顧未必即為此物。且既能怪變,豈複畏一農人?&rdquo貴家固強之,使披戴如爾日狀,入室以鋤卓地:咤曰:&ldquo我日覓汝不可得,汝乃逃匿在此耶!今相值,決殺不宥!&rdquo言已,即聞狐鳴于室。農人益作威怒,狐即哀告乞命,農人叱曰:&ldquo速去,釋汝。&rdquo女見狐捧頭鼠竄而去。自是遂安。

    譯文  有一個農夫在山下種地,他的妻子用陶罐給他送午飯。他吃飽以後,就把陶罐放在壟邊。傍晚一看,罐裡的剩粥一點都沒了。這種情況一連發生了好幾次。他心裡懷疑,于是就一邊種地,一邊斜着眼睛注意放飯罐的地方。不一會兒,來了一隻狐狸,把頭伸到陶罐中。農夫扛着鋤頭蹑手蹑腳地走過去,狠力砸了它一下。狐狸猛吃一驚,急忙逃竄。可陶罐套住了頭,怎麼也掙不脫。狐狸急得又蹦又跳,猛地跌倒碰碎了陶罐,才露出頭來。它見農民追打,竄逃得更急,越過山粱就跑了。

    幾年以後,山南邊有一富貴人家的女兒,被狐狸精迷惑上了,請法師畫符念咒全都不管用。狐狸精還對女子說:&ldquo紙上的符咒,能把我怎麼樣!&rdquo女子哄騙狐狸精說:&ldquo你的道術非常高深,很慶幸和你永遠相好。但不知你生來是不是也有懼怕的人?&rdquo狐狸精說:&ldquo我什麼都不害怕。但十年前在北山的時候,曾到田壟邊去偷吃剩粥,被一個頭戴大葦笠,手持彎脖子兵器的人追打,羞一點死在他手裡,到現在想起來心裡還打顫。&rdquo女兒把狐狸精的話告訴了他父親。父親想讓狐狸害怕的這個人來制服它,但不知道姓名、住址,沒法打聽。恰巧他家的仆人因事到山村,偶爾向人們談起他主人家鬧狐狸的事情。旁邊有一個人吃驚地說:&ldquo這和我當年遇上的事正好相符,莫非是被我打過的那隻狐狸,現在能興妖作怪了?&rdquo仆人聽了覺得很奇怪,就回去告訴了主人。主人非常高興,當即命令仆人用馬把農夫接到家裡來,恭恭敬敬地請求他驅趕狐狸。農夫笑着說:&ldquo從前我确實遇到過這樣一件事情,但不一定就是這隻狐狸。況且它既然能成了精來作怪,怎麼還會再懼怕一個農夫?&rdquo富貴人家再三強求,農夫便打扮成那天追打狐狸時的樣子,走進女兒的房間,把鋤頭往地下一頓,厲聲呵叱:&ldquo我天天找你找不到,你原來躲藏在這裡呀!今天又碰在我手裡,一定要殺了你,絕不寬恕!&rdquo話音剛落,就聽到狐狸在屋裡哀叫。農夫越發裝出威武盛怒的樣子,狐狸精便哀求饒命。農夫叱責說:&ldquo馬上離開這兒,我就放了你!&rdquo女兒見狐狸抱頭鼠竄而逃,從此以後,就平安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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